这真的是我过过的,最美好最温暖最热闹的一个除夕夜,从前没有过,后来也没有过。但是再后来,又有了。并且很多年后,谭锐跟我说,小暖,从现在开始,以后的每个除夕夜都会这样美好,一直到我们死去为止。当然这是很多年以后的事情,在这个除夕夜,我想都不敢去想将来会怎样,只想着现在有多快乐,多幸福,生活有多美好。
金大娘收拾厨房的时候一直在跟我唠叨她女儿怎么怎么不好,怎么怎么调皮捣蛋闯祸。我一直听,不说话,想着要是把金杰人在学校里面那些个破事都讲给她听的话,她一准就会抄着菜刀奔到客厅里跟金杰人拼命。她在家里面捣的这些乱,跟学校里面干出来的事,简直不是一个档次上的,没法比较。可我不敢说,怕金杰人跟我拼命,所以只能捂着嘴笑,笑得贼兮兮的,还不能让金大娘发现。
金大娘擦着灶台突然顿住了,倒竖着眉毛恨恨地说说:要死,有件事我给忘了,现在想想都恨。我问她什么事。她说那天带你们出去买衣服的时候,应该顺便买把菜刀,上你舅舅家去问候一下你那个刻薄的舅妈!什么玩意!自家亲戚都不照顾,最看不上这种人!我说没事,我跟她也不怎么亲,真要我上她家过年,我还不自在。她说不行,我咽不下这口气!
金杰人听见我们的对话,从外面探进脑袋说春节晚会可要开始了,你要是实在咽不下这口气,我喊二伯开车带你去小暖舅舅家拜年。金大娘砰一下把菜刀放下,说以后有的是机会,不争这会!
然后我们一起围着火盆看春晚,吃出一地的瓜子壳水果皮,评论电视里面谁长得好看,哪个的衣服好看,这个歌真难听,那个舞也跳得不怎么样,相声小品一出来,我们大家全都闭了嘴认真看,然后笑得哈哈哈乱翻乱滚。二傻看不懂电视里面的内容,反正我们笑,他也跟着笑。我看看时间挺晚了,问金大娘二傻这么晚了不回家,他家里人会不会担心。她说他在这里,她家里人一点都不担心,倒是在自己家呆着的时候,要操心,一天到晚闷闷不乐,给他什么都不高兴。
我听着,特伤心,伸手摸摸二傻的头,二傻看着我呵呵呵笑,也摸摸我的头。好像我们同病相怜,惺惺相惜。赵阳也很难过。我发现赵阳经常偷偷地观察二傻,每次看他,都会陷进前世的若有所思里去。我知道,二傻也是他前世里的故人,只是隔得太久,他想不起他是谁了。这种遗忘让他抓狂,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外面的铺子仍旧开着,灯火通明,总有人连呼带喘着跑来买这个买那个要这个要那个。金大娘有时候会起身出去招呼,有时候懒得站起来,直接冲着通往店铺的门帘吼:要什么自己拿!操!大过年的烦不烦!把钱给我搁桌上!不然老娘我上你家拆灶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