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踩了金杰人一脚，跟铁头说，谢谢你来看我，还给我带礼物。千万别听胖子的话，下次进城就来找我们玩，别带东西知道吗？我不喜欢欠人家的，知道吗？
铁头的表情有点难过，但还是点着头走了。我跟金杰人看着他的背影。他走到路口的时候，又回转身看了看我们。金杰人说小暖，刚才他让我踹他脑袋的时候，我心里疼了一下。我说你那颗石头打的心也能疼？她说真的，我当时就在想，这个男人，怎么这么好。小暖，他是对你好，所以才会纵我。小暖你哪来这么大的福气，人人都对你好。
她在那里感慨万千，我想着她要是再这么感慨下去，我又会去想前世今生的那些事情，便打断她，说去，胖子，你还欠人家一根雪糕，上次在青山湖他给你鱼，你说要请他吃雪糕的，到现在没兑现。然后她踹了我一脚，说干什么不早说！我踹回去一脚，说你自己的债自己不记住，还要人家提醒？她怅怅然地说下回他再来，我一定请他吃。我说人家跟我们又不是那么熟，谁知道还会不会来。
金杰人垂下眼睛，沉默了一会，定定地说：肯定会来的，我知道。
几天以后，铁头真的来了，他扛了很多水果，很多煮熟的鸡蛋，还有一大罐子煲好的鱼汤，转几趟公交车，万苦千辛地来到学校，却不知道应该怎么找我们，只好坐在学校的西门外面等，死等，一直等到林雪艺发现他，把他领回寝室来。他把东西从身上卸下来的时候，我看见他的两只手上都是袋子勒出来的痕迹，又深又粗，疼得慌。
我握着他的手朝金杰人骂，我说胖子这下你满意了吧？！她慌得不知道怎么办好，不停道歉，道完歉以后颤着嗓音骂铁头，说你是木头脑子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任她骂，呵呵呵地笑，说：汤还热着，快晚，凉了就不好喝了。
这一句话，差点把我们一屋子的姑娘全惹哭，喝汤的时候，全都小心翼翼一声不哼，生怕泼了洒了浪费一点掉。铁头一口不肯喝，说自己在家吃过了，这是特地给我们带的。
我送铁头离开的时候，他看了我很久，嘱咐我好好念书。然后金杰人追上来，手里举着一杯奶茶。她说我欠你一根雪糕，但是现在天气太冷了，我就送你奶茶，等夏天你再来的时候，我买雪糕给你吃，你愿意吃多少就买多少，我不心疼钱。
铁头接过奶茶，有点难为情地跟她说谢谢，再看看我。走了。
然后我跟金杰人往回走，说铁头怎样好怎样实在。说着说着，金杰人突然呆住了，目光望着马路对面，双手捏拳，表情僵滞。
我不知道她又想闹哪出，顺着她的目光往对面看去，就看见了锦素。
锦素。
这两个字，含在嘴里咀嚼，总会嚼出一股繁花盛开的错觉来。
当然，这个时候我们都不知道她的名字，我们甚至不认识她，从来没有见过她，只知道她是一个漂亮的女人，漂亮到连女看见她都会被震憾住。她在我们生命里出场的方式，像是一场舞台剧，幕布缓缓拉开，她独自一人站在空旷寂寞的舞台中央，美得惊人，裹挟着悲伤的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