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呆还坐在我的对面,还顶着一头潮湿的头发,还在那里像个疯妇一般喋喋不休地说啊说啊说啊说。
她说你知道,小暖,我从来都不是那么勇敢的人,我也幸亏当时没有那么大的勇气。下午的时候苏家明来我们寝室,我在走廊里看见他,几乎晕眩。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看见他,无比迫切地想看见他,看不见不行,会死,会疼得死掉,小暖。你不知道放假的那些天里,我有多么地度日如年,我有多么希望能够快点开学。我要看见苏家明。能看见他就行。我不要别的。不要求他能对我笑。不要求他能对我好。我真的什么都不要求。我只要能看见他。我没有办法。我控制不了。我躲在被子里哭。扬扬以为我哭是因为妈妈回来要她不要我。真是可笑。我从来都不喜欢妈妈,她不要我没关系,要我才有关系。我只是哭我不能看见苏家明也不能打电话给他。不对。我打过。我打通了。不知道是谁接的电话。我说我找家明。然后家明来听电话。我听见他的声音,就挂掉了。什么都不敢说。什么都说不了。小暖,你是不会理解我的痛苦的。你不能。你活得太好了。太幸福了。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谁都宠着你让着你疼着你。你怎么能体会我的苦?
我不想再听下去,因为实在听不下去,她的心智上蒙了尘,说出来的话都是不管不顾的。我说啊呆,我要去打水了。可她按着我的肩膀不让我走。她说小暖,就算我求你行行好,求你发发慈悲,听我说完好不好。我避开她乞怜的目光,侧着身往门外走。可是她在后面说,小暖,你对谁都那么善良,甚至那隔壁那个臭婊子养的田娜都有恻隐之心,为什么对我这么铁石心肠?我背对着她站着,眼泪扑簌簌地掉下来。我说啊呆,我不是对你铁石心肠,我心疼你也心疼宁宁,所以我真的听不下去了。
她模糊地笑了一下,把我推回原处坐下,用很低的声音说小暖,心疼我就让我把话说完,我憋着,太难受,你就不怕我真的什么时候,疯了?
于是我只能坐着,点头:你说,啊呆。她笑着,伸手摸摸我的脸,她的手冰凉,触碰到我皮肤的时候我就忍不住往旁边闪。她现在的样子千真万确是个疯子,目光灼热,头发里面滴着水,目光里含着悲,唇角却扬起一个弧度,笑得宁静美好,甚至风轻云淡。
她说小暖,每一次,真的每一次,我看见苏家明站在梧桐树下耐心地等待着宁宁,我都会想,干脆疯了吧,疯了吧,疯了一样跑下楼去,扑进家明的怀里,任是山崩地裂我也不管了。可是小暖,我不敢,我真的不敢,就算没有宁宁我也不敢。但是小暖,如果没有宁宁的话,我至少还可以有个放肆疯狂的机会,可是我却连机会都没有。这不公平,太不公平了对不对?如果我们能够同时认识他,家明未必选择宁宁不选择我,你说是不是?太不公平了,对家明来说也不公平,他本可以选择更好的,可他先认识了宁宁,他连选择我的机会都没有,太不公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