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嘴里倒数着的最后一个数字还没喊出来,坐在床上喘气休息的金杰人歇斯底里就爆发了,说喂!雪艺,给我五十块钱!喂,你欠我五十块钱!我的五十块钱!吼完她就像炮弹一样冲出去追林雪艺了。然后我们听见林雪艺在下面喊张爱花,说阿姨,你帮我把胖子给挡住,我回头给你买好吃的!紧接着楼下就是张爱花跟金杰人哇啦哇啦的争吵声。这一出出一幕幕一回回,简直就是舞台上的戏,你方唱罢我登场,上上下下进进出出,这里落场,油彩还来不及换又那里登场,热闹死人了!
我们全都趴着站着吃吃地笑着,越笑越觉得好笑,越笑越收不住,一个一个全都笑得跟山洪爆发似的,收都收不住,突然,卫生间的门开了,谭锐从里面探出头问:喂,他们闹完了吧?
这一下可真把我们吓得够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说谭锐,你什么时候躲到卫生间里去的?他说胖子他们一开打我就躲进来了,不然你们的盆啊壶啊的全都毁光了。我们听他这么说,马上低头去看放热水瓶的地方,那里一个瓶都没有。谭锐说放心,我全搬到里面去了。他说完就开始收拾屋子,就好像他是我们雇来的一个苦力似的。想着刚才外面热闹得翻了天,谭锐一个人在卫生间里面,我们却谁都没有想到他,心里真的很难过。于是我赶紧跳下去帮着一起搞卫生。池宁和苏家明也把零食水果搬下来搁回桌子上。收拾得差不多以后我们便围着桌子坐下,继续给池宁过生日。
然后,苏家明就是在这时候,第一次唱了那首《时光》。他弹着啊呆送给他的吉他,一遍一遍唱自己写给池宁的情歌。我一直都记得,歌词里面有几句美得叫人心碎的话:很多年以后蓦然回顾,还能不能记起那年树荫背后拥吻的一幕,时光如诉,是谁在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迟暮。
是谁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迟暮。
是谁看着我们一步一步走向迟暮。
这最后一句,他翻来覆去唱了很多遍,他望着池宁的眼睛,浓浓郁郁都是岁月如歌的爱,那歌词,一个字一个字,一个标点一个标点,刀锋斧利落在池宁的生命里,刻了骨铭了心,以至于耿耿于怀十多年都不能忘掉,每当想起来就痛到大叫。
苏家明唱着这歌的时候那般温柔,那般深情,那般浓烈,就好像,他真的以为他能跟池宁一起走向迟暮似的。就好像,他真的以为,他们的爱情是最经得起见证的似的。就好像,他真的以为,自己是池宁的唯一似的。
这世道,谁还能是谁的唯一呀。他可真能自以为是。很多年后,我们说起苏家明的时候,拿他当个笑话讲,因为,他真的把自己活成了一个笑话,把我们笑得直不起腰来。命运有时候是挺不公平的,因为它里面涵盖了前世今生甚至是几世几生的恩怨因果,复杂得很,所以强求不来。但不管怎样,人心都不能恶,人心一恶,就绝对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