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铁头以后，她们各忙各的事情去了。我上午没课，便想回寝室拿两本书去图书馆呆着。我刚走到楼下，就被张爱花拦住，她说小暖，你不好这么没良心的，我再怎么说也楼上楼下窜着给你们递消息，你好歹也分我两个苹果尝尝吧。我说你放心，哪次少了你的份。她笑得脸上开出朵年轻的张爱花来，说就知道不白疼你们。
我开门进屋准备拿水果，猛地看见赵阳在接电话，他把听筒搁在耳朵边听着，一个字不说，脸上是一派被吓到了或者说是被震到了的表情，我想着真是要命了，他居然敢接电话，十有八九是不知道他的人打来的，他说话对方又听不见。
于是我冲过去夺电话，刚一接起来就听见了电话那端锦素的声音。我喂了一下，锦素便笑起来，说刚才是谁接的电话呢，怎么不讲话。我看见赵阳把身体倚在墙上，慌张着瞪着我看。锦素在那边说小暖，你有空吗？测验的卷子我来不及批，你空的话来办公室帮帮我。我说好，一会就来。然后我慢慢地把电话挂掉，仍旧看着赵阳的脸。
我知道，他认出来了，他认出了电话那边锦素的声音，那么低沉暗哑的女人的声音，这世界，有几人能有？怕是扔在哪里都能听得出来。赵阳倚着墙的身体慢慢往下滑，呼吸都变得艰难。我闭上眼睛去听，听见他唇齿之间渗露出来的声音。锦素。锦素。是锦素。
我睁开眼睛看着他点头，我说对，是锦素，我们这学期新的英语老师，锦素。
他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我不慌，也不去扶他，转身找个塑料袋把之前铁头带来的水果给张爱花拣出一份来。然后我站在门边，背对着赵阳，我说赵阳，我现在要去见锦素，你要去的话，跟着我。
他慢慢地站起来，跟着我下楼。张爱花正在扫地，一看见我手里捧着水果就扑过来夺，假客气着说你看你这丫头，给这么多，叫我怎么吃得了。我想笑一个，可是眼泪先掉了下来。她吓坏了，说你看你这丫头，不就是吃你几个水果吗，至于心疼成这样？
她有点恋恋不舍地把水果塞回我怀里，说我不吃了，你也别哭。我笑着推回去给她，眼泪仍是扑簌簌地掉。我不知道我在哭什么，好像必须哭，好像现在不哭，就要来不及哭了似的。张爱花抬起手给我擦眼泪，突然特悲伤地说我知道你不是哭水果，我也不知道你一天到晚到底哭个什么劲，阿姨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哭起来，真的一点都不漂亮，笑起来才漂亮。她这么说，我的心就更疼了，恨不能马上抱住她嚎啕大哭一场，可是锦素还在等我，赵阳还在等着见锦素。我就是再不愿意也得往前走，得把赵阳带到锦素身边，好像这是我的使命，必须这么做。那个神秘的声音又在耳边吹响，像一曲悲伤的歌，说必须让他们见面，必须让赵阳见到锦素，说锦素在等赵阳，等了几世轮回。我知道这声音是幻觉啊，可它们却那么真实地响在耳边，一个字一个字都锥进我的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