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凝固了几秒钟，然后林雪艺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听不清楚的字眼，紧接着便立刻和田娜扭打在了一起，有谁的杯子碰落在地上，溅出很响的声音，四处弹跳着滚动。
于是尖叫声，劝架声，乱七八糟混合在一起，外面围观的人也越聚越多，我越着急却反而越虚弱，越是想往里面挤越挤不进去。透过偶尔闪现的几道缝隙我看见池宁几次上去劝阻，都被田娜狠狠地推开，最后一次田娜用力太猛，直接把池宁推倒在地，膝盖撞在床沿上，疼得发出一声惨叫。我还看见啊呆被田娜和林雪艺混战着堵在卫生间门边的墙角，捂着嘴，睁着吓懵了的眼睛，进退两难、束手无策地站着，想上去帮忙又不敢。
整个世界都乱套了，我甚至都想不明白身边怎么会有这么多莫名其妙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说，只挤着看热闹的人！
林雪艺根本不是田娜的对手，田娜高，而且壮，手臂粗得像男人，怎么看都有一手举起三五十斤重的力气。她扯着林雪艺的头发一点一点把她往地上按去，表情狰狞得如同对待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林雪艺乱挥着手返身想去抓田娜的脸，田娜却抬起膝盖往林雪艺的小腹狠狠顶上去。
林雪艺喉咙里喷出一声惨烈呻吟，整个人就往地上瘫软了下去。田娜趁势控住林雪艺的身体，抓着她的头发把她沾满眼泪和灰尘的脸扳过来，抬起右手狠狠掴下两记耳光。一边打一边骂：我叫你横！我叫你横！我田娜长到这么大还没碰上过你这么嚣张的！我叫你横！有种你就再横给我看！
林雪艺已经完全没有在反抗，只是把身体蜷起，惨白着面孔，用双手捂住小腹。
啊呆慌慌地上前去扯田娜的手。她说田娜，够了，田娜，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是我们不对，田娜你别打了，田娜我求求你了。
田娜扬起来睁着血红的眼睛吼她：滚开！今天谁敢帮她，我就让谁明天卷铺盖滚回老家！
啊呆还是扯着她的手哀哀地求着，语气里带着哭腔。她说田娜是我们错了，是我们错了，你饶了我们这次，下次我们绝不敢了田娜求你了。田娜抬手就把啊呆甩开。啊呆个子小，一甩就摔在地上。池宁半爬着过去扶她。
血从林雪艺的鼻子里淌下来，淌在脸上，地上，和所有人的心里。很多年以后，池宁坐在“幸福大街”酒吧里，看着墙上那么多那么多林雪艺画的人像素描说，我到现在都不敢去回忆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林雪艺像是死掉了一样睁着绝望的眼睛。她说那时候我真恨田娜，真恨。啊呆退到墙边，以背抵墙捂住耳朵开始尖叫，拼了命地尖叫，多可怕的尖叫声啊，我到现在有时候做梦还会梦见那些尖叫，盘旋着不肯散去。她说小暖，你有没有发现，这么些年，我们好像一直生活在尖叫声中，不是你在叫，就是她在叫，叫了这么久，我们都还没有弄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