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那天晚上我们全都喝得烂醉,在醉里回忆青春,回忆所有往事,我一滴眼泪都没有掉,看着他们撒泼打滚哭笑怒骂,有时候也看着某个虚无的地方发很长时间的呆。我需要很用力很用力地控制自己,才不至于突然嚎啕大哭或者突然疯掉。我是真的很想赵阳,想得我看着谁的脸都弄不明白这是谁。我都毕业了,你怎么还不回来?
你是不是真的永远都不回来了?
丁力和金杰人也都醉得乱七八糟,丁力抱着金杰人说我喜欢你呀,胖子你到底知不知道我真的很喜欢你。金杰人仰天大笑,说行,丁力,等你酒醒以后再告诉我这件事,我也等酒醒了以后再告诉我可以我不喜欢你,好不好?
可是酒醒以后,我们就各奔前程去了,丁力没有再向金杰人表白,金杰人也假装忘了她在醉酒中听到过的表白。后来我们问金杰人,如果丁力酒醒以后仍旧告诉你他喜欢你,你会怎么说?她说操,直接告诉他我不喜欢他喽。我问她为什么。她歪着脑袋想了很久才说:大概是一直都把他当兄弟了,突然叫我把他当个男人去喜欢,想想都觉得恶心。
我说胖子,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和丁力之间,有多让人怅然?
金杰人看着我笑,说小暖,那你又知不知道,你跟谭锐之间,你跟陆树之间,你跟韩彻之间,还有你跟在后街卖烤鸭那个大叔的徒弟之间,又有多让人怅然?
我慢慢听着金杰人说他们的名字,谭锐,陆树,韩彻,每个名字从她嘴里出来都让我心里有隐约的疼痛,像刀子一样划过每寸皮肤。可是胖子,那个卖烤鸭的大叔的徒弟跟我有屁关系?!
金杰人很用力地拍我的肩膀,摇着头唉唉地叹气,说小暖呀小暖,要我怎么说你才好。
之后,一切都如毕业前所安排好的,各奔各的前程,只有丁力没有像他所说的留在实习的公司里上班,他连告别的话都没有说,就去了上海,然后又去了南京,去了北京,辗转着去了很多很多地方。有时候他会给我们打电话,嘻嘻哈哈说不正经的话,我们问他在哪里,他每次都笑着告诉我们说他在一个遥远的地方。他一这样说,金杰人就会骂,我也会骂。矫情不死你!
几年以后,我们突然失去了丁力的消息,前后差不多有七八个月的时间里谁也没有接到过他的电话,打他的手机也都打不通。金杰人很慌,每天都会打电话问我有没有丁力的消息。问着问着,她在电话里哭了出来,她说小暖,丁力不会死在外面了吧?我吼她,叫她赶紧朝地上呸三下,不许这样咒丁力。她很听话地嘲地上呸,呸完以后接着哭。
差不多是断掉音信八个月以后,我们才终于重新有丁力的消息。他打电话给金杰人,说他困在传销窝点逃不出来。那通电话很短。他说胖子,我是趁他们不注意打给你的,我很想你,胖子,我要挂了,再见。金杰人破口大骂,叫他少废话,赶紧把在哪个省哪个市哪个地方告诉我!丁力刚把地址说完电话就掐断了,大概是被逼他搞传销的人发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