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问金杰人,你觉不觉得,丁力就是你的真命天子?她说呸,那我还不如把脑袋拧下来给他当球踢!
我笑起来,因为这话很耳熟,很多年前在大学食堂里吃饭的时候她就这么说过,那时候锦素也在,她看着他们吵架,笑着说他们是欢喜冤家,我猜锦素也一定跟我一样希望金杰人能和丁力在一起,可是这世界上的事情不是希望就可以的,比如我不希望锦素死,她却还是死了一样。我去给锦素扫过墓,金杰人带我去的,我摸着冷冰冰的墓碑难过,心里想着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希望她葬在一片向日葵花地里。
谁能想得到,金杰人的真命天子会是小扁,这连金杰人自己,连他的父母都没有想到。在金杰人二十六岁的那年,小扁的父亲带着儿子,提了一罐淳香的蜂蜜去金杰人家里提亲。他们走到小卖部外面的空地上时,金杰人正在跟二傻玩红灯停绿灯行的游戏,满头满脸的尘土和汗。她看见有两个人影远远逆光而来,一步一步走近,一步一步清晰。那个年轻男孩脸上的笑容干净无邪,目光流蜜。他看着她笑,像是想念了很久的样子。
他们说从那一刹那开始,金杰人就醉在那股香甜的蜜的味道里面,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那个下午小扁和他的父亲坐在客厅里说话,金杰人心不在焉地守着店,满脑子想着的是之前韩彻跟她说你的真命天子早已经出现时候,目光里面倾露出来的温暖。现在她已经完全相信韩彻的话。是的,小扁是她的真命天子,他们在很早的时候就认识了。
比丁力更早。
于是金杰人很认真地在记忆里寻找和小扁有关的片断,一点一滴一横一竖去回忆,每个细节都不放过。
他们从小学一年级开始就是同学,还坐过同桌。在金杰人还没有变胖的时候他们一直都很要好,有时候大人开他们的玩笑,问小扁长大了要不要娶小丫作老婆,他说要的。后来,金杰人变胖了以后,自己问小扁长大了以后还愿不愿意娶她做老婆。他说愿意的。
再后来他上了正规的高中,金杰人只上了职高,他到职高里去看她,正好撞见她跟人打架,骑在一个女生的背上用力扯她的打发拍她的头。小扁冲进去把他们拉开,当着那么多围观人的面凶她,说她不该欺负同学。于是她吼着叫他滚,能滚多远就滚多远。
再再后来,他考上了很远地方的大学。毕业以后去当了兵。当兵之后的事情她便一无所知了,她最后一次看见他还是他去当兵之前,在村子里走过,站在槐树底下,远远看了她一眼。她其实挺想念小扁的,但是觉得他的生活跟自己再没关系了,想他做什么,所以就不想了,完全撇开了,村里的王秀花再跟她提起小扁的事,她也不愿意听了。王秀花就是大一那年,我去金杰人家里过年的时候,跟金杰人娘吵架的那妇人,是小扁的姑妈。命里注定的东西,都是百绕千缠的,扯都扯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