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以后的每一个星期,我都能收到同一家花店里送来的玫瑰,有时候是红色的,有时候是白色的,有时候是蓝色的,卡片上从来都只有一句最简单的话:给小暖。连落款都没有。花店里面的男孩或者女孩每次送来的时候都会认真而甜蜜地看着我的眼睛笑,把花递到我怀里,说:给,小暖!
我每次都认真地收下,把脸埋进滴着水的玫瑰里面深呼吸。乔岸生也学着我的样子把脸埋进玫瑰里去呼吸,然后睁开眼睛,倾泻出全世界的惊奇。她说天啊,小暖,这些玫瑰的香,跟你身上的香气,一模一样。
我伸出手去摸她的脸,笑着告诉她说,我知道。
我知道这些玫瑰所弥散出来的,是我身上的气息,是青草香气,是梦里面那些漫天飞着的鲜红的花瓣所散发出来的味道。可是他们却说它们所散发的不是花的香气,而是爱情的气息,记忆、等待、海誓山盟的气味。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些玫瑰到底是谁送的,我也想知道。我在深夜的时候给池宁打电话,问她知不知道到底是谁在持续地往售楼大厅里送玫瑰,一点痕迹都不留,连卡片都是花店的人帮忙代写。池宁说小暖,你问问自己的心,你的心希望是谁送的?
我抱着玫瑰坐在月光里面笑,说我希望是赵阳送的,但这可能吗?她说小暖,知道不可能的事情,就不要去想了,我把苏家明翻过去,你也把赵阳翻过去。我说宁宁,你真的把苏家明那页翻过去了吗?为什么那天我们在商场听见张信哲的《爱如潮水》,你还要捂着耳朵逃?池宁说小暖,翻人生哪能像翻书那么简单,我们一起努力,好不好?
我说好。
然后我挂掉电话,扳着手指头算时间过去到底多少年了,赵阳出现在我生命里的时候,我十九岁,现在,我二十九岁。低头看着从手指缝里面漏下去的一年一年时光,我简直都不能相信自己真的有二十九岁了,这些年里除了开始一日一日习惯职业套装,习惯低跟皮鞋和浅色唇彩,习惯把头发扎高盘成一个髻以外,真的感觉不出自己身上有多大的变化。我只是不能习惯走在街上听见陌生的孩子喊我阿姨。我希望他们喊我姐姐,无论我实际上有多老,都想听小孩子喊我姐姐。所以后来,我每次抱着金杰人的女儿,我都会特认真地说,等你学会说话了,一定要喊我姐姐,不然不给你买糖吃!每次我这么说,金杰人都会抄着扫帚打我,说揍不死你个不要脸的,我都是当娘的人了,你还想做姐姐?你让我的年纪辈份怎么论?!
在我看来,除了我真的有很久很久没有见到赵阳,有时候哭着恨自己正在渐渐忘记他样子的时候,才能感觉到时光的凛冽。我总是越用力去想越想不起他的样子,像是对焦不准的相机,又急又慌。可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我又看见他站在那里朝我笑,朝我撇嘴,一闭上眼睛,又感觉到他轻轻刮着我的鼻子骂我了。
每当我遇见九岁左右的孩子,都会盯着他们长长久久地看,想着当初如果赵阳没有放弃转世的机会,他现在已经有九岁,再过十年,他二十岁,也许我们还有机会相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