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给金杰人打完电话以后,骆骆他们围着我要我讲我们的故事,我跟池宁之间,我跟胖子之间,我跟丁力之间,我跟李存之间,我跟韩彻之间,等等等等等等,一点一滴都要听。
于是我就讲了,讲从前,金杰人怎样把我当个奴才使唤,谭锐怎样在新生接待处照顾我们,丁力怎样跟金杰人吵架,谭锐又怎样护着我们,张扬怎样见了我们都只给一半的口香糖,田娜又是怎样找我们的麻烦,我跟谭锐怎样主持广播节目,金杰人又是怎样帮宁宁摆摊做生意,啊呆怎样在这里那里迷了路然后被人捡回来,李存怎样被当众扒光了衣服看腹肌。
等等等等。
我也讲了我们的在青山湖跟田娜打架,张扬和苏家明在文艺晚会上救金杰人的场,韩彻陪着金杰人跑到长跑的终点并且当场那么多人的面拥抱,后街卖奶茶的小黑很会做生意,张爱花没事就跑到我们房间里抢吃的,殷教授拿戒尺打金杰人的手心……
我讲了好多天好多天,每天都在讲,只要空,只要没有客户,他们就全都在大厅里听我讲故事,那些刀光剑影的生活,轰轰烈烈的青春,有时候连物业管理处和保安处的人都凑过来听。他们听着听着就笑,听着听着就闹,听着听着就混打到了一处,好像时光过去,物是人非,悲欢离合的故事,还在往下演。
我也讲了赵阳。
我怎么可能不讲赵阳?
他是我青春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是我整个的爱情。我跟他们说赵阳是鬼魂,他们全都信,那么认真的表情,甚至带着满心的向往,没有谁说我在开玩笑。
我也讲了林雪艺,她画的画是怎样一种眩目的动人。还有铁头,他每次来看我们的时候都会带好多水果。还有情深深雨蒙蒙,她按自己的配方煮的汤连她家的狗都不愿意闻一下,一看见她煮汤就溜出去躲着。还有张爱花,她每次一来大姨妈就嚷嚷着要吃人肉,并且点名要吃金杰人的肉。还有小黑,掉了一毛钱也能走上几百米路去找回来。讲啊讲啊,我的时光和忆记就乱了,搞不清楚今天到底是哪天了。
我也是从这时候,开始认真写这个故事的,我想着必须得写下来,必须得写下来啊,我们的青春,多值得做这样一场华丽的祭奠。我想起从前,我们讨论过这个问题,将来由谁来祭奠我们的青春,那时候谁也没想到会是我来做这件悲伤的事情。
我也想着,如果赵阳已经投胎转世,只要他还记得我们其中任何一个人的名字,记得这场故事中任何一个细节,他都应该相信故事里面所有事情,都曾真实发生过,都应该能够想起所有往事。不知道他会不会因此而想起我,不知道他会不会像很多人那样循着线索一路找到我。天知道那时候我还会不会有那么大的勇气,抱住他,告诉他说我曾是那么爱他。
天知道那时候的世界,又是怎样的沧海桑田和斗转星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