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我便看见了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恍若隔世又恍若昨日的面孔,挺拔如杨的身材,板寸样的短发,唇角带着男人般刚毅的笑,笑里溢出世界各地的风。
那个从大雨中突兀而来的人,一步一步穿过雨帘,一步一步走进大厅,一步一步走到我的面前,隔着大厅的吧台,看着我的眼睛。再然后,她放下手里的雨伞,从牛仔裤的口袋里掏出一片口香糖撕成一半,一半塞进自己嘴里,一半递过来给我。那伸在空中的修长的手,把所有从前失去的,和被时间和距离间隔了的,全都送了回来。
我伸出手去接那半片口香糖,手在抖,全身都在抖。我把口香糖搁在桌子上,踩着椅子翻过桌面扑过去抱她,那么用力地抱,眼泪飒飒地落。张扬嚼着口香糖笑,说我家都没回,就来看你了,这份情意,你要怎么还。我闭着眼睛把脸伏在她肩膀上拼命哭。她拍我的背,说你看你,哭起来还是没个够,就不怕把我也给吓跑了?
我不说话。
说不出。
一个字都说不出。
她说好了,小暖,我先回家去一趟,你到旁边的酒店定个包厢,把他们全都给我叫来。我好久都没跟人开练了,得跟胖子好好打一架。
我颤着嗓子说扬扬,你千万悠着点,胖子现在可有俩保镖呢。她说去,我就不信李存能跟她站一头,军训的时候,李存最想揍的就是她。我说李存站哪头我真的不知道,但丁力肯定站胖子那头。她大笑,说你闹着玩吧?丁力能帮胖子?他要真有这胆的话,我揍得他认不出我是谁!想当初失踪那么久,胖子半夜里打电话给我哭,说丁力大概死在外面了,我买了飞机票要回来了么,胖子又打电话跟我说丁力找到了。你说这俩人,满世界闹腾我,我今儿非得新仇旧恨一起报。好了,你打电话安排,我先回家。
然后张扬走了,我还站在那里抹眼泪,像是做梦一样,恍恍惚惚回不过神来,睁着眼睛看周围的一切,除了外面泼天泼地下着的那场大雨,其他一切都好像不是真的。
乔岸生这次反应倒最快,扑过去夺了桌上的钱就跟紫蔓对半分,然后抓着钱咯咯咯地笑,笑得把水杯都打翻在地上,笑得都要疯过去了,她哪里是在笑赢了十块钱,她是在笑,顾小暖的故事,正在一点一点朝圆满里走,一定会走到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里去。
骆骆半天没缓过神来,等终于弄清楚状况以后,扑过来就揍我,说你丫的跑来这里拍电影的?你丫的身上能发生点正常事吗?你丫的叫我们几个情何以堪?!
我抬着脚踹他,说你丫的不花钱看我们的电影,还揍我?你再揍一下试试看!
骆骆还真的又拍了一掌过来,骂:谁讲不花钱的?我刚刚不就输掉了十块钱?你丫要是个正常人,我能输这冤枉钱?
乔岸生还在那里笑,说紫蔓我们真是亏大了,早知道应该赌一百块。紫蔓说早知道赢得这么容易,就应该把一年的工资都压上。俩人说着,又是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