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突然拥抱小黑,把他弄得僵掉了,浑身不自然,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搁才好。
他笑着,说小暖,这可是你第一次抱我。你们这些姑娘,一个一个都很热情,高兴了就不管不顾乱抱,可从来都没有抱我一下,那时候,我嫉妒死隔壁开音像店的家伙,你们都喜欢抱他,可从来不抱我,我吃醋,你们还一点都不知道。对了,韩彻那家伙,你们一毕业就把店给转了,不知道跑哪去了,恬恬老是跟我说,说你要是能嫁给他就好了,小暖,我有韩彻的电话,要不我打个电话给他,让他来找你,小暖,你说好不好……
我打断他的话,说小黑,你别说了,再说我可就要哭了。而且就你长成这副锅底样,也不适合玩煽情,一玩煽情我就特想揍你,真的。
他呼哧一下笑起来,不说了。
回家的路上我给韩彻打了一个电话,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没有回答,反过来问我在忙什么。我就跟他说了些零零碎碎的事情,买房子的客户,小区里的园丁,宁宁家里的那条狗,诸如此类的。我没有提田娜,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想一辈子都不用提到这个名字,一辈子都看不见她的人。
可惜心想事成这种好事从来都不会发生在我身上,第二天一大早我就看见田娜了。她正叉着腰破口大骂那个终日沉默寡言着的保洁阿姨,扣了她一个月奖金。因为保洁阿姨提水拖地的时候,溅湿了田娜的鞋。她在咒骂着说她这一双鞋怎么怎么贵怎么怎么高级,两万多块钱买的!
我站在走廊深处的阴影里面听着忍着,想着田娜踩着两块多块钱的鞋子在这个世界行走,怎么就没有感觉到自己根本不适合地球。保洁阿姨躲进狭小休息室里哭泣的时候田娜仍旧站在那里骂,骂到小区里面的业主出面劝,才不可一世地踩着脚下两万多块钱人民币走开。
我仍旧是站着,突然想起传说里面有一种女巫,专门靠吸收眼泪的气味保持自己的青春不衰容颜不减。刚才田娜在休息室外面深呼吸的样子让我觉得她就是那种女巫,不然还有什么能够解释她整个生命里面全部的疯狂?更要命的是,她在我们面前是这样的一副鬼样,在舅舅面前,又是完全相反的另外一副样子,这里面的翻转,这里面的颠倒,她可真能把握得稳,我猜她在舅舅面前所扮演的那个贤妻的角色若是搬上荧幕,她一定是当之无愧的影后。
田娜是不用自己的疯狂把别人逼疯誓不罢休了,她一点一点参与公司里所有的事情,财务,账目,后勤,业务,丝丝缕缕,无所不管。总公司那边的同事每次来售楼大厅都有满腔怨气。他们说你们千万别再去问后勤领东西了,现在连厕所里的纸都不够用,每次去领都得先向老板娘请示,一请示就得看那张死人样的脸色,看了脸色还不一定能领到纸!他们说我们实在受不了,只好自己买厕纸,这下完了,别说厕纸了,总公司那边干脆连洗手液、垃圾袋和纸笔都不再供应。老板娘说了,要么别用,要么自己买。这叫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