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杰人走了,谭锐还没有走的打算,我也不想让他走。我喜欢他陪着,有他在身边我感觉特别踏实,特别快乐。我们开着电视,有一搭没一搭地看,脑袋歪着脑袋说了好多话,基本都是我在说,一点一滴一横一竖都是这些年里我们这些人的生活。
谭锐问起韩彻。
我就跟他说了我们跟韩彻一直保持着联系,他有时候会来看我。我这样说的时候,猛地就想起金杰人结婚那天,韩彻去喝她的喜酒,她拥抱了他,在他耳边说:娶了小暖吧。那时候韩彻脸上的表情又疼又慌,像一汪冰冷的山间泉水,映着满世界的色彩,一碰就碎掉的摇晃感。我看不懂,一点都看不懂。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事情我都没办法看懂,所以转过脸就不再去想,也没有跟谭锐说起那一刹的插曲。
这天晚上我又做了那个在十年时间里重复做过无数次的梦,赵阳站在一片荒芜的梦境中央看着我笑,满面悲伤,我感觉离他很近,连他挂在脸上的眼泪都能看得清清楚楚,可事实上却像隔着千山万水那么远,无论我喊什么喊多大声,他都听不见,无论我怎么拼命都不能靠近一步。开始的几年里每次我都拼命地喊拼命地跑,累到几乎死掉。一年一年以后我终于放弃,只是隔着那一段苍茫的距离望着他哭,就好像我们根本不在同一个空间里面。
有时候我也会梦见锦素,那张惊艳美丽的脸,双眼泣血,目光里有绝望苍茫的悲凉。梦里面的锦素从来都只是凝望着某一处虚无,无论我怎么喊怎么哭都不看我一眼。梦里的锦素让我害怕,有负罪感,就好像啊呆说的是真的,锦素是因为我才那么痛苦。我跟韩彻说起过两次,后来那次他很生气,说小暖你记住,锦素的死是因为她陷在轮回里,跟你没有半点关系!说完以后,他去找了啊呆,警告她不能再在顾小暖面前提起锦素。当然,这事我不知道,是后来,通过别人才听说的。
关于赵阳和锦素的那两个梦总会重复出现,甚至交叠着出现,我不知道它们之间有什么关系,但是一年一年地梦见,怎么样都会觉得其中有某种我没办法解释的玄机,某种不能轻易看破的因果,可能还有一些与我休戚相关却怎么都弄不明白的东西。我听人说过,所有的梦都有它产生的原因,内在的或者外在的,回顾的或者预言的。我真的很想在梦里面问问赵阳他到底在哪里,可是话未出口就已泣不成声,每次都是这样。
这一觉醒来的时候已经很迟,天晴着,阳光打在窗帘上,有一层模模糊糊的暖意。
谭锐还没醒,睡得很沉很静,像个孩子。我偷偷看着他的脸,然后偷偷偷偷地靠近去,用自己的嘴唇轻轻触碰他的唇,我像偷吃的猫一样做着这个动作,然后捂住嘴,用力憋住笑。我告诉自己说谭锐是对的,再给我们多一点的时间,一切都会变好,会顺理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