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金杰人真的没有戴耳环的福气,几天以后,她的两只耳朵全都感染发炎,疼得彻夜嚎哭,但是任小扁怎么劝她都不肯把耳针拿掉,她想戴耳环,想得发疯,每天都要捧着我们买给她的几对耳环看上好几回。
小扁心疼得要命,打电话给我,于是我跟谭锐赶到他们家里,劝了很久才把她弄上车送到医院里处理化了脓的伤口。
金杰人看着被医生用镊子拔出的两个粘着血丝和脓液的耳钉嚎啕大哭,哭自己之前那么多天的苦全都白受,也哭自己以后还是不能戴漂亮耳环。我抱着她跟她说对不起,都是我不好。可她一点都没有怪我。她只是一遍一遍跟我说她做的一个梦,她说她梦见自己戴着我送给她的那对红色玛瑙耳环的样子。不停不停地说,好不容易停下哭泣以后,她抽噎着,突然精神恍惚起来。她说小暖,我梦见我戴着你送给我的那对耳环,站在一栋很漂亮的房子里一面很大的镜子前面,但镜子里的人却好像不是我,镜子里的人又高又瘦穿了一袭漂亮的红色长裙,她戴着一个很漂亮的面具所以我看不见她的脸。
金杰人这样说的时候,我感觉一阵悲凉的风从血脉深处掠过,发出哭泣般的呜咽声。
她看着自己的掌心喃喃自语,她说真奇怪,那个梦好像是真的那么真。她说在那个梦里,我连自己身上的香水味都能闻见,有那么一丝苦的香水味。我听着,特别害怕,每当金杰人沉浸在梦境里的时候,我都会害怕,总觉得会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我用力地抱着她,说别闹了,胖子,我给你买个漂亮的项链好不好?买个红玛瑙坠子的。
她这才把那个我怎么听都不祥的梦给撇到一边,拧着眉毛想了半天说我要金项链。我说呸,好女不戴金的道理你不懂?她说呸,戴条金项链才能配得上我老板娘的身份!
然后金杰人把之前谭锐买给她的那对带钻的耳钉,还有我另外挑给她的那对耳线都给了我,但留下了那对红玛瑙耳环。她把一次一次把它们放到耳朵边比划,怅怅然地说女人就应该有耳洞,不然可惜了这么漂亮的首饰。她总是把那对耳环带在身边,有空的时候就拿出来看看。出事的前一天晚上,他们住在另外一座城市的酒店里,金杰人再一次把耳环拿出来放在耳边比划,问他漂不漂亮。小扁把她从镜子前面横抱到床上。金杰人咯咯咯地笑着,一松手,耳环落在雪白的床单上,像两滴血色眼泪。一个月以后,一个叫艾草的女人到闲云水绿的售楼大厅来办理第8号别墅最后的交割手续,她耳朵上戴着的,就是这样一对血色眼泪样的红玛瑙耳环,其中的一滴眼泪中有一道细微的裂缝,绝色的一抹妩媚。我看着她笑。回头跟张扬说这根本就是一个笑话。但是那一刻张扬看着艾草的背影跟我说,她觉得这是一个神话。她说小暖,不管你相信还是不相信,这都是一个神话。张扬跟我说这话的时候,笑意嫣然,眼底流冰,唇红齿白间有某种奇怪而残忍的意味。
那一刻,我真切地感觉到透心彻肺的恐惧,好像有什么事情要发生,或者说正在发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