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理她,看她一眼我都觉得心里厌弃得很。可她真就没完了,喉咙里咆哮了一声,抄起手边的一个沙发凳就朝我猛扑过来。
她这个举动我也料到了,所以一点都不晃,拽了舅舅从沙发里站起来往旁边跳了一步,闪开了。这么些年她打来打去就这么几个套路,我都有点玩腻了,冷笑两声弯腰从地上捡起一个桔子,剥了皮往嘴里扔,完全一副武林高手的气派。想着现在要是有人观战的话,一定满堂喝彩。
田娜扑了个空,先扶着沙发背喘了两口气,马上又转过身来要扑我。我是准备继续躲的,毕竟她还是舅舅的老婆,我总不能当着舅舅的面做出什么大逆不道的事情来。可舅舅不想躲了,他迎着田娜,抬手挡住,用了一把力,将凳子从她手里打落,再用了一把力,将她准到沙发里,用死掉一样的声音说:你现在给我走,现在,马上,走!
我听出来了,这不是逐客令,这是离婚宣言。他心里打定离婚的主意了才会说得出这种话来。十年里面,舅舅是陪在我身边唯一的亲人,生活里面点点滴滴都交融,我哪里会听不出他的心思。好。离婚就好。人都说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殊不知道有些婚姻是非拆不可的。
田娜听见舅舅叫她走,狠咬了一下嘴唇,额头上爆起吓人的青筋,瞪着舅舅,满脸不相信的表情:你说什么?走?叫我走?秦中天你他妈有种再给我说一遍!
舅舅捏了一下拳头,瞪着眼睛吼过去一个字:滚!
这个字又像平地惊雷一样把田娜震得愣了一会,连我都惊得不轻,舅舅可从来没这样发过火,从来没对谁暴过一个“滚”字。
然后,田娜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过来,舅舅动作快,侧身避开了,烟灰缸砸在墙上,弹落到地上,把地砖砸出一个坑。舅舅仰起脖子吸了口气,大踏步上前,用死劲抓住田娜的手腕把她往门外拖。他已然下了离婚的决心,真没必要再对她客气什么了。对,他从前的婚姻是不幸福,可因为打一开始就没抱过幸福的奢望,所以麻麻木木也就过来了,但是这场婚姻不一样,他把跟田娜的相识当成第二次生命,谁料一脚踩过届,门的那边比地狱都不如!
田娜明显着了慌,但脸上是死不认输的表情,拼了命地挣扎,拼了命抓住门框死活都不肯迈出大门一步,糊涂地哭糊乱地骂,从喉咙里面喷薄着拼出来的模糊骂词里面不断有提到我的名字。
我还是站在客厅里看着,冷眼看,一点态度都不给。心里想着这女人也真是有够笨,都马上要被扫地出门了,还这么横,还骂骂咧咧,还不肯服个软认个错。就她这样,现在被扔到井里去我都不带同情的。
舅舅也真是被她惹得恼恨起来,两下一用力,就把田娜拖到了外面,再一松手,她便一屁股跌坐在地上。趁她坐在地上发愣的那个当口,舅舅回客厅里拿起她的包扔出去,仍旧用刚才那种死灰样的声音说:信用卡能用,你自己找个酒店住,星期一上午九点直接民政局里见,带好你的证件,办离婚。你老老实实去办,我会留笔钱给你,还想闹什么花样的话,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说完,砰一声就把大门给关上了,啪嗒两下反锁好,坐回沙发,把脸埋进掌心,沉默着一句话都不说。
我站了一会,不知道能说什么。我肯定不想劝,也不会劝。从前他要跟母夜叉离婚娶新认识的女子的时候,我没有劝,所以现在也一样不劝。
谁都不是三岁的小孩,谁都清楚自己有什么要什么和想要什么。更何况我心里真的一百万个希望他能跟田娜离婚。之前我那么高兴他终于遇见爱情,可我不高兴对方是田娜。田娜根本就不是一个正常的女人,她只会把生活搞糟搞乱把别人搞疯搞惨。我猜她性格里面的阴郁都是因为从小的家庭环境和后来所遇到的各种挫折造成,但这不能作为她不善待任何人的理由。到处都有比她惨痛的人生,不见得谁都会变成她这个样子。
舅舅坐在那里仔细盘点他人生的时间里,我大致把客厅收拾了一下,不至于混乱得跟刚遭过小偷似的。正准备把大堆的垃圾往外搬时,舅舅抬起脸说小暖,别弄了,一会舅舅来弄,你过来坐,陪舅舅说会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