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马路边坐了也不知道有多久,混混沌沌的,好几个人围过来扶我,问我是不是哪里不舒服,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茫茫然地看着他们,一会摇头,一会点头,反正听不清楚他们在说什么,也闹不清楚自己在表达个什么意思。然后有一辆黑色的车子在路边停下来,我看见甄先生,周围那么多的人我一个都看不清楚,像是一群模糊的符号,而甄先生的样子却是那般清晰,清晰到超出了正常我所能看见的样子。他朝我走过来,那景象,如同是从火陷里面走出一般,周围都是晃动的虚无。
甄先生把我从地上扶起来,扶进车里坐好。我看着他笑,我说甄先生你告诉我,田娜把什么当给你了?他摊了一下手,淡淡然地说:基本上,能当的都当掉了,嗅觉,味觉,亲情,友情,智慧,甚至……怎么说呢,反正她现在跟行尸走肉差不多吧。
我把膝盖蜷在座位里,死死地抱着,怔很久,笑一下,再笑一下。我说真是好笑,我想了那么多,猜了那么多,怎么就没有想到,田娜会把自己典当得那么干净?我应该早就想到了才对,是个正常人,怎么可能像她那样,你说对不对?
甄先生说大概是因为田娜之前给你们的印象,就太恶劣,说句实在话,她的本性也实在不怎样,她的那些亲情,友情,真的一点都不值钱,至少不值她从我这里得到的那些。所以就算她没来过当铺,也不会是一个多少好的人。
我觉得这话很讽刺,转过脸去看着他:那你为什么会做她的生意?第8号当铺不是从来都不会做亏本生意的吗?
他笑,望着前方:因为她是田娜。
我点头,懂了。
因为她是田娜;因为她和顾小暖有渊源;因为她们这么些年里一直保持着联系;因为从田娜入手,他们才更容易一步一步得到顾小暖的灵魂。我捂住自己的脸,慢慢地,慢慢地问:就因为你们想得到我的灵魂,所以会把我身边的人,一个一个引诱进当铺,是吗?
他笑,说:我们的确是在这么做,但是愿不愿意典当,全在个人意志,不在我们。你应该知道,你买我卖,讲究的是个心甘情愿。
我咬着嘴唇,也笑起来。我说你们给的条件那么优厚,什么都能给,有谁会不愿意典当自己的一些东西跟你们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他说不对,小暖,你这话一点都不对,首先,你就不愿意典当;其次,你舅舅也不愿意典当;还有,若不是因为胖子马上就要死了,小扁也是不愿意典当的,当初胖子不是一直喜欢我的那幢别墅吗?田娜知道了,就把小扁带来见我,我是真的很想做成他的生意,他身上所有的一切,都值钱,就是可惜,他不愿意。
我想起那天,我和金杰人在第8号别墅三楼的露台上往下看的时候,看见小扁跟田娜在树荫下说着话。大概就是那时候,田娜跟小扁说了第8号当铺的事情。
幸好,幸好,幸好小扁不愿意,真的是幸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