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拍着金杰人的背说好了,别去想了,睡着就好了。她说对,我得赶紧睡着,我得赶回梦里面去把那只知了给掐死!省得下次还敢跑到我的梦里面来吓人!
她说完,翻个身就睡着了。我把被子盖在她裸露着的肚子上,又爬回自己床上去,想着这一天从早晨开始闹了多少事情呀,真的够折腾的。
正想躺下的时候,我猛地又看见啊呆没有睡,不知道是一直没有睡,还是刚才被金杰人的惊叫给吓醒的。她抱着膝盖靠墙坐在床上发呆。
然后池宁也醒了,她抱着啊呆问她怎么了,啊呆把脸抬起来,我就看见了满脸满脸的眼泪。池宁着急,问她到底怎么了。她说我梦见我光着脚在田野里奔跑,像鸟一样张开着又臂呼啦啦地飞,我的头发好长,像一面黑色的旗帜。
池宁静默了很久才终于问她:啊呆,你很喜欢小时候外婆家邻居的那个男孩,对吗?
啊呆点头,眼泪纷纷洒洒地落。
你有告诉过他你喜欢他吗?
啊呆摇头。
为什么?
她说:他喜欢的是扬扬呀。
说完她就捂住脸开始哭,隐忍的啜泣声,和灼热的眼泪。我想这个晚上是不用睡了,哭哭笑笑闹闹,人生一场也不过就是如此了。
我套上衣服,下床穿鞋,悄无声息地走出寝室,走下楼,走到梧桐树的下面。赵阳被繁茂的枝叶所掩遮,我什么都看不见,但能感觉到他在离我很近的地方,足够。他应该睡着了,不知道他会不会做梦,他的梦里面,会有些什么样的美好。
我兀自地笑着,站了好久,才慢慢走回寝室去。她们都已经躺下,但屋子里到处都是咸腥的眼泪味道。
第二天的训练,我们全都战战兢兢,任是怎样睡眠不足也都强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该怎样就怎样,叫我们怎样就怎样,不说一句废话,也没有任何一点抱怨,生怕哪里出错被李教官揪住,然后就新账旧账一并算,来报复昨天晚上金杰人往他脑袋上狠揍的那一下。
中场休息的时候,李教官像看外星怪物一样挨个打量着我们几个女孩子的脸,一边打量一边点头,透着古里古怪的笑。他说啊哈,转型了嘛,一个个都变成乖小孩了嘛。这句话虽然阴阳怪气,倒还不怎么吓人,紧接着他就拔高喉咙吼过来:我看你们能给我撑多久!
这话一落地,我感觉操场都狠狠抖了一下。不过金杰人已经完全从昨天晚上那种不镇定的境况里摆脱出来了,摆着一张“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头”爱咋咋地的脸。我说胖子,怎么才一个晚上的时间,你就完全变了副样子了?她说去,这就叫 “成长”,再给我一个晚上的时间成长,明儿我就敢爬他脖子里去拉屎。
她这话说得很轻,而且是等李教官走远了才说的。
啊呆附着我的耳朵说:胖子就是死鸭子嘴硬,心里指不定有多怕呢。你没发现她今天都没敢多看陈斌一眼?
好像真是这么回事。以前每次向右或者向后转,她都会使劲想办法去看陈斌一眼,但今天愣是忍着没这么做,乖得都不像是我们认识的那个胖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