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草知道甄先生在当铺已经有几百年,那么这个琉璃,应该曾是在他的手底下做的助手,也就是艾草现在这个身份和位置。只这一点,便在艾草心里激起无限悲伤和后怕。真的,自己刚才把张扬赶出去,属于破坏交易,是当铺的死罪之一。
她抬起脸望着甄先生,无限的惧意。她不想死,不想灰飞烟灭,至少现在不能。她还什么事都没做,就这样死了,以后怎么办?
她怕了,是真怕。只要她在一天,她就能多掌控一点,但如果现在死了,以后的事态怎么发展,她就一点都掌控不到了。不能这样,真的不能,哪怕是求甄先生,也得先把命保住再说。她合上手里的册子,巴巴地望着甄先生,像猎枪底下一头可怜的熊,求他给她一条生路。
求人的话,她从来都是不肯说的,但现在,不是她讲那些莫名其妙的原则的时候。她说甄先生,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一句认错的话出口,便泪雨滂沱瘫在了地上,瑟瑟发抖,再也没有骄傲可言。艾草是什么样厉害的人物,如今落到这般田地,后来自己想想都好笑,觉得不是她疯狂,是这日子,从来都没有道理可讲。
甄先生没要艾草的命,他只要她怕就行,心里有惧意,就能好好夹着尾巴做人,再掀不起风浪来。逃掉一单生意,能换艾草顺从,很值。但他不想让艾草看出他的心思,还是冷冷地罚了她,将她关在漆黑的空间里关了两天两夜,那地方感觉不到时间,没有一点声音,空气稀薄,死一般的寂静,能让她狠狠吃到点苦头。
他原本只打算关她几个钟头,等她哭了闹了求了,就放出来。可不知道怎么回事,她愣是在里面安安静静受罚,一点乱都不作,也没哭。甄先生以为她是在呕气,便干脆关得久了些。两天两夜一过,把她放出来,才知道她不是呕气,是真心在里面悔过,真心吓坏了,一出来就瘫在了地上,脸色白得跟死人一样。反倒把甄先生吓得大跳,赶紧把她扶起来。
艾草在那棺材样大的小黑屋里关得够呛,真的够呛,那么小的一块地方,转不了身,只能一动不动站着,还没什么空气,感觉不到时间,连自己心跳的声音都听不见半点,像是被活埋了,也像是死掉了,不知道多吓人。她伏在甄先生怀里,大口大口呼吸,全身发颤。两天的禁闭,她想了很多,把自己整个少年时期和癫狂青春都回忆了一遍,像是濒死的人留恋人世一样,甚至给自己这辈子做了总结,觉得活得漂亮,但死得窝囊。
现在被放出来,还是一阵一阵后怕,几次回转身去看,生怕那个棺材样大的空间里伸出一双黑手再把她扯回去。还好,那空间闭合了,身后只有漆漆黑的墙面。她死死抓着甄先生的手臂,抖了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偶尔抬起脸看他,目光也慌得像被鹰追逐的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