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岸生立刻认出那鬼样的女人是张冬梅,两步三步跨上台阶,连喊几声“嫂子”,然后把她从地上扶起来,慌得问她怎么来了也不打个电话给她。
张冬梅看见是乔岸生,心里踏实下去,稳了情绪,扭过脸,很勉强地给丁力挤出一点笑意来,大概是因为冷,瑟缩着目光,连笑里都有点寒意。丁力尴尴尬尬地回敬了一个笑,心里挺不是滋味,想着她大概也是来问乔岸生要钱的,乔家人找她,除了要钱,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乔岸生开了房间的门,把张冬梅让进屋里去坐,又问她怎么回事,怎么不打个电话,也省得坐在那里等。张冬梅笑得苦涩,没说话。她身上只有一件很薄的线衣,没有外套,整个人冷得够呛,抱着膀子还瑟瑟发抖。虽说这天气还不到冷的时候,但后半夜的凉风吹起来,也是够受的,张冬梅的样子像个流落街头的乞丐。乔岸生赶紧找出件大衣给她披上,喊丁力烧水泡茶,然后再一次问张冬梅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
丁力提了水壶到外面的卫生间里去灌水,却竖着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同时又计算起自己还有多少钱来,不知道乔岸生的这个嫂嫂会开多大的口,更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经得起乔家这样敲骨吸髓式的榨法。
实在不是他小气,不是他不懂事,乔岸生是他的女朋友,在经济上给她和她的家人支持,本是理所当然的事,但这样的情况,根本不是帮忙,他们根本就是把乔岸生当成了摇钱树,也不管根深根浅,只要树上结一个果子,就想方设法摇下来吃掉,哪里管她的死活。
该找个机会摊牌了。
有时候择日真的不如撞日。丁力一边接水一边想着,要不干脆就选今天把话说明白了吧。乔荣川那头已经打过交道了,徐娟也从他手里拿过钱了。张冬梅是第一次出场,她开口的话,不管她要多少,都想办法凑了给她,但是话一定要说清楚,要说得利利落落,要她把话带回去给全家,要他们都明白,乔岸生要过自己的生活了,再不做乔家的摇钱树了。当然,该尽的孝道,该有的礼节,一定不会差。
想是这样想,真要付诸行动恐怕有些难,而且,对象也有问题。这些话可能不应该当着张冬梅的面说,严格地讲,她跟乔荣川只是同居,没领证,还不算是乔家的人。另外一层,丁力听乔岸生说起过张冬梅,言语里都是好的,说她怎样老实勤快,怎样通情达理,只可惜没有主见,什么都听乔荣川的,叫她往东从来不敢往西。
她这次来,恐怕也是受乔荣川的指示,跟她撕破脸,很不妥当,伤了一个好人的面子不说,只怕她回家传话,还得挨一顿骂。所以想想,算了,还是下次再找个稳当点的机会。
丁力提了水回屋,看见张冬梅坐在床沿边垂头哭,听见他的声音,马上抬手背擦眼泪,又挤给他一点笑颜,看着比哭还难看。她不跟他说话,而是握着乔岸生的手说:你叫他别忙了,我不渴,我坐一会就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