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力一直在惦量钱的事,暗自在心里忖度张冬梅会以什么为借口问他们要多少钱,没料到张冬梅却说出这番话来,闹得整个人都有点呆头呆脑,调整不好脸上的表情。
张冬梅的样子情真意切,不像是在耍花腔做铺垫,丁力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多心了,是不是把乔家的人都想得太坏了。以前乔岸生在他耳边说张冬梅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可怜的时候,他耳朵是听着,心里其实不屑的,总觉得其实张冬梅跟徐娟是一样的,只不过表现的方式不同罢了,那个是明打明地算计,这个可能是迂回着算计。
可是现在这状况,真叫人有点迷糊。
乔岸生插进话去,说嫂子,没事,上次那钱我已经还给丁力了,你别瞎操这些没用的心,你赚了钱自己存着,千万别给我哥,以后日子还好长,来来去去都是钱,你得打算着点,别给我哥拿去,他拿去能有什么好?还不是闯出一堆祸来要你收拾?一分钱不给他倒还能安耽一点!
没这些话还好,一说这些,张冬梅一直紧绷在那里的一根经就崩断了,死憋在喉咙里的哭声刹时溃了堤,哇一下黄河泛滥般哭了出来,两只手伸在半空,想抓住点什么样无助。
乔岸生赶紧抱住她,又心疼又惊怕,看她哭成这样,便猜测肯定是家里出了什么要紧的事了,张冬梅不到万不得己的情况是不会来城里找她的。
她怕三更半夜,动静太大惹得邻居不高兴,拌起嘴来就不好了,便轻轻地拍着哄着张冬梅,说嫂子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哥不对,我去跟他讲道理,你千万别哭,哭能解决什么问题呀,别哭了,嫂子!
来来去去都是家务事,丁力实在说不了什么有用的话,只能挪着屁股挨着张冬梅另一边坐下,跟着乔岸生一起劝,说来说去都是些苍白无力的车轱辘话。他一边劝,心里一边想,原来这样那样的道理,乔岸生心里明白得很,可她自己还不是跟张冬梅一样,只要乔荣川和徐娟开口,就把辛辛苦苦攒下的一点钱都给了出去,也不管他们是拿去赌掉还是用在正途。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真的一点都不错。不管什么样的事情,一站到旁边者的角度,便都是明明朗朗的,但是自己一处在事件的中心,就糊里糊涂什么都看不清了。
张冬梅哭了好一会才收住声,抽抽噎噎讲了她跑出来的始末。今天早上她接到娘家打来的电话,说她母亲生病,要上医院看病,缺钱,问她能不能拿个两三千块钱回去。张冬梅正好有些私房钱,本来是打算存着还给丁力的,上次乔岸川在杭州嫖妓被抓,丁力保他出来的钱,她一直挂在心上,想着存够就还,但现在母亲要看病,只能先往要紧的地方用。下午的时候,她把钱拿出来数了数,一共是三千两百块,数完还没来得及放好,听见乔荣川在楼下喊,叫她下去搬米,她一着急,顺手把钱塞在床垫下面就下了楼,等搬完米回屋,床垫底下的钱已经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