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教官倒是没骂我们,也没打,甚至话都没说,脸上还是没表没情的,看不出什么明堂。金杰人突然低下头去说:倒不如打我们一顿骂我们几句好,他那副样子,真叫人难受。
然后我们就坐着等别的班列队训练,全都低着头,懒得看一眼,就是不看也知道谁都比我们班强,包括隔壁班,他们闹起来的时候也很能闹,但真正训练起来的时候,是不含糊的,姚教官总在李教官面前这么说,得意死了。金杰人说每次看见姚教官那副得意洋洋的样子,就恨不得能把他按地上,扒光他的衣服狠狠抽他一顿。
我们正垂头丧气地等着,池宁突然拉扯我的衣服,指了一个方向叫我看。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吃惊地看见了赵阳和林雪艺,他们正站在操场的跑道外面,像两只脱了队的大雁,忙然找不到归队的方向。我一着急,想着是不是应该冲出去把他们赶回寝室的时候,李教官已经迈着脚步往他们走去了。
他径直走过操场,把林雪艺领回到我们的队伍里。
赵阳也跟着坐回丁力旁边。
我们悄声问林雪艺要不要紧,怎么突然就跑出来了。她很柔静地笑,说睡了一会,感觉好多了。然后她握了一下我的手,轻声细语地说:我想和你们在一起。
她的脸色还是惨白惨白的,看上去虚弱无力,真叫人心疼。
金杰人低声埋怨说你这会儿回来干什么,等下宣布名次,丢死人,还不如呆在寝室里眼不见为净的好。
林雪艺笑着说:丢人我也要跟你们在一起。
金杰人斜她一眼,没好气地说:谁稀罕似的。
全校新生都列队训练完毕以后,吕连长作了一番军训总结,然后校长就挨着名次念参加比赛班级的名字和各班教官的名字。那校长说话跟拿铁锤锤石头似的没有感情。每念一个班的名次,他都会说两句结案陈词,这个班怎么样怎么样努力怎么样怎么样团结。每次听他这么说,金杰人就会呸一声,呸一声,一连呸了十几声。
等听到我们班名字的时候,她不呸了,大概是全校倒数第一这几个字眼使她难受了。
校长对我们班的结案陈词那叫一个差,那叫一个到位,我听着听着,就开始怀疑军训这几天他是不是一直用隐身的状态跟我们在一起。他说我们班的同学不够团结,不够尊重老师也不够尊重教官,还总有那么几个同学在训练过程中迟到早退无故旷课,甚至连今天这么重要的集训都有人不参加。等等等等。
金杰人听得目瞪口呆,终于听完了以后,恶狠狠地骂了一句“操”!
校长还在讲话,麦克风把他岩石样的声音扩大成一场悲伤的剧中配乐。
我们坐在那么炎热的、没有一丝风的空气里沉默地听着,凝固出前所未有的团结。
团结沉默并且团结忧伤。
可校长还在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喋喋不休地说啊说啊,我猜我们已经都完全听不见他在说些什么了,因为根本不想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