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小男孩被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吓地嚎啕大哭,于是大厅里就乱成了一团,孩子的父母一边哄一边骂一边闹,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看热闹,医生和护士轰都轰不开。
班主任不得不让旁边的老师带金杰人她们出去避一避,然后她留下来一遍一遍向孩子的父母道歉,说对不起。并且掏出钱赔那辆摔坏了的玩具车。而自始至终,田娜都在一边冷冷地看,置身事外,一言不发。就好像所有的事情跟她没有半毛钱关系一样。
很多年后我都在想,那个时候,应该所有人都想狠狠揍田娜一顿,所有的人,包括忍耐了很久并且之后的时间也一直忍耐着的班主任,包括当时在场的所有陌生人,都有想狠狠揍她一顿的欲望,他们甚至连几分钟以后耀武扬威出现的田娜的母亲都想一起揍。很多年后,金杰人跟人们说起当年青山湖边上那场疯狂的群架时,总是激动万分同时又怅然万分,她说她活到现在最遗憾的就是没能把田娜揍得跪地求饶。她说如果那婊子养的东西敢回来的话,她就把她拎到这个城市最热闹的地方,揍得她哭爹喊娘的求饶为止!
我们的生活里总有这样那样的人告诉我们说这个世界从来都是公平的。每次听见这样的话,我都会想狠狠地骂过去。真可笑。真的不是一点可笑。田娜这样的人能够过锦衣玉食一帆风顺的生活,叫我们还怎么理解这个世界上所谓的公平?!哪怕很多年后,斗转星移,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我们又重新面对田娜的时候,我都不觉得世界是公平的,我还是很想揍她,很想狠狠扇她的耳光,很想用她所习惯的暴力方式告诉她说,这个世界不是为了让她为所欲为而存在的!
可是有什么用呢?
该发生的都已经发生,不该发生的还在发生。很多年以后我问田娜为什么一定要把日子过成这样,她却看着我冷笑,说她觉得命运对她太不公平,她想不通为什么顾小暖能过得那么好而她只能那么惨。她说她想不通。她说她不服气。她说她本意不想伤害任何人但无论如何她一定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包括爱情,包括友情,包括尊重,包括金钱和地位。一切的一切。她还说了很多别的话,没有一句是关于抱歉,关于后悔,关于感激的。我看着那张面目全非的脸,透彻心扉,真的透彻心扉。
我猜她是疯了。可是有什么办法呢?当年我们坐在颠簸着的拖拉机后面,靠在赵阳的臂弯里时,也在想着关于命运和公平的问题,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想到拖拉机终于颠倒学校门口,太阳落到山的后面,谭锐带着急坏了的神情向我们狂奔而来的时候,还是没能想通。
谭锐看上去那么难受,像是要哭出来的样子。他把我抱下车,在他怀里只那么片刻的时间,我几乎能感受到一世的宁静。
李教官问林雪艺要不要去医务室,她咬着嘴唇摇头,倔强得一塌糊涂,任是谁都无能为力。于是李教官嘱咐谭锐和丁力把我送到医务室去,他先送林雪艺回寝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