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宁皱起眉头，把脸偏了偏：怎么说呢，就是，我也说不太清楚，反正就是感觉怪怪的，好像，好像，唉，我真的说不清楚。这么说吧，前天，我在看的那本语文书，明明是看到第六课的地方，可我上了个厕所的时间，书却翻到第九课去了。还有，上次我的眼镜找不到，怎么找都找不见，可过了没一会，它就出现在我桌上了。这种事情发生了好多次了，小暖，你就一点都没发现过吗？
我说：宁宁，是你想太多了吧？我们屋子里这么多人，隔壁几个寝室的女生也经常过来串门，谁都可能会动一下你的书和眼镜，我不觉得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宁宁，你不要瞎想，我都被你说得怕起来了。
她说：不是，肯定不是这样。我真的说不清楚，但肯定是怪怪的，我总觉得是有——
她突然顿住，不往下说了。我等了一会，忍不住问她：你觉得是有什么？
她斟酌了好一会才抬起眼睛望望我，神情凝重地说：我觉得丁力是对的。
这会我真是被她吓到了！我哪里能想到她会这么直接就往有鬼这个方向去猜测？我本来以为她顶多会猜是我们屋子里的谁有些小怪癖，或者有谁会梦游之类的，可她偏偏就是一猜即中。我怎么办？我要怎么办？是跟她实话实说？还是想办法再瞒下去？
我的脑细胞高速转了一阵，觉得还是想办法瞒下去再说。当时把赵阳的事情告诉给林雪艺，几乎是脱口而出的，什么都没多想。但现在不行，不能不好好想想。一是赵阳的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二是我还把不准池宁的情况，万一知道我们身边真的有鬼以后，吓死过去怎么办？可不是谁都跟我和林雪艺一样脑子秀逗什么都能相信的。
我缓了缓情绪，装出一脸惊诧的表情说：宁宁，你什么意思？什么丁力是对的？丁力什么是对的？
她说：小暖，丁力不老是嚷嚷着我们身边有鬼吗？我觉得——他是对的。
她说到这里，我们头顶的灯熄了，无声无息一片黑暗，我听见我身上的汗毛一层一层地立起来，慌张得很。我想看清楚池宁现在脸上的表情，想弄清楚她是在怎样的一种情绪里说着这件事情，到底是害怕的，是厌恶的，或者还是别的什么样的。
这很重要！
从前的时候，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感觉到赵阳的存在，所以只要我自己足够小心，不让人看见我对着一团空气说话或者笑，他就没有任何被发现的危险。后来他的整个状况都发生变化，越来越往活人的方向靠近，会有感觉，会有一个看不见的实体存在，事情就变得不那么好对付了，除了我以外，赵阳自己也得万千小心才行，可实际上，他再怎么小心，还是露了这么一大堆一大堆的破绽等着被人发现，丁力第一个发现，接着是李教官，现在是池宁，这样下去，一天一天一月一月，还不闹得满校风雨路人皆知？
我真是要崩溃了。
可是能有什么办法呢？
等眼睛适应突然暗下来的光线以后，我探着头去看林雪艺的床，赵阳正躺在床上，把两只手臂交叠在脑后，一下一下眨着漆黑的眼睛。他也一定在担心我正担心的事情，恐怕他比我更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