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谭锐即将开始主持的广播节目是在周一至周五晚上晚自习下课以后到第一遍熄灯铃响的一个半小时,内容是和大家分享一些校园里发生的有趣并且有意义的事情,读听众来信,送出信中的祝福和点播的音乐。
正式开始做节目之前,谭锐很多次带我到广播间熟悉器材,带我到附近所有的音象店挑选节目需要的音乐,仔细跟我讲解节目是怎样的一个架构,需要怎么把握时间,和需要注意一些什么事项,等等等等。
他总在问我害不害怕,紧不紧张。我每次都笑着摇头。然后有一次,我终于忍不住,问他是不是我的样子在他眼里看起来特别害怕特别紧张,他才会这么一遍遍地问。他低头沉默了很久说不是,是因为你看上去太镇定太从容,我担心你是不是……我笑着接过他的话,说你以为我是故意装轻松给你看,其实心里紧张得要命?
他静默。
然后点头。
可事实上,我是真的一点都不紧张,面试那天的情景在后来的任何时候都历历在目清晰可闻,几乎能让我去面对生活里面以及后来工作上面所有可能会让我紧张的问题。我不知道谭锐为什么会有这样的错觉,觉得我心里其实非常紧张。或者还是我对自己的信心是一种错觉?我不知道,也不想不知道。很多年以后也是这样,我觉得自己快乐、满足、非常幸福,可所有的人都小心翼翼窥望,都觉得我所有的笑容背后肯定藏有一道裂缝,一道直抵灵魂深处伤痕的巨大的裂缝。他们总在担心那道裂缝有一天会渗出血来,然后我就会把自己溺死在汪洋血海里。我跟他们说这是一种错觉。他们不反驳,可心里一直都在猜测着,其实顾小暖自己所认为的那种快乐和幸福,才是最大的错觉。
再后来我便慢慢感觉到,其实所有的存在都是一场错觉,不然还能怎么去解释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
我很认真地告诉谭锐说我真的不害怕。我歪着脸笑,说这样吧,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做第一期节目我能很顺利很轻松不出一点差错的话,你就得请我喝奶茶,反正来就我请你喝好不好?
谭锐点头说好。沉默了一会以后,他又说小暖,你要是想喝奶茶的话,我现在就能请你喝,不用等……
我瞪着那张比石头还老实的脸骂:这不是我想不想喝奶茶的事情,谭锐,你能让生活变得有趣味一点吗?
他有点窘迫,目光惶然不知所措,甚至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为什么我会突然这样。
我真是彻底服了他了,我说好吧,其实我真的挺想喝奶茶的,走,请我喝奶茶去吧。
然后我们真的一晃一晃逛着去买奶茶喝了,小黑老远就朝我们朝手,说小暖,你今天带了男朋友来啊?!我正想骂他两句,却看见韩彻从他的店里走出来看着我,于是我赶紧闭上嘴,一瞬间的功夫,换上一副如花的笑颜去面对韩彻。
我特别不想在韩彻面前爆粗口,特别不想让他觉得我是那种很没教养的小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