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阳喝了两口,一点都不觉得难喝的样子,但是不说话,表情里却有沉醉时光的一抹温柔。我猜他活着时候,一定是经历过这些的,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有一种江湖儿女的气息。虽然他说他活着时大夫,但他也说过,他活着时到过很多地方,有很多朋友,那样的一场人生,怎会没有美酒相伴。说不定还有红颜知己,还有情敌,还有风花雪月刀光剑影。他的气质里有这些,所以酒于他来说,也应该是知己才对。
金杰人拍着赵阳的手要他讲到底想起什么了,他就是不说。我们也全都要他讲讲,连窝在被子里的啊呆都裹着毛毯挤到我们身边来要听赵阳讲。赵阳想了想,说:我说了,你们可不能笑话我。
我们全都特认真特庄重地点头。
他先看了我一眼,然后慢慢地说:我想起小的时候,隔壁住了个混蛋,有天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壶酒,骗我说是他从一个名医手里偷来的药,说能治天下百病,还能忘却尘世烦恼,我傻乎乎的真信了他,拿起来就喝,那叫一个难喝,不过药总是难喝的嘛对不对,我也没在意,隔壁那混蛋还骗我说喝一口不够,得喝完。他说他把药方也偷到了,只要我喝完,就把药方给我,我还真一口气把一壶给喝光了。
他说到这里,不说了,我们着急,非要他讲下去,他憋了半天,憋出一脸的恼怒神色,说:然后我就醉了嘛,这有什么奇怪的。那么大的一壶,让你们喝也得醉!
我们追着问:醉了以后呢?有没有干什么出格的事。
他说:我不记得了,反正第二天挨了我娘一顿暴打,打完以后领着我挨家挨户道歉去。
我瞪着他问:你到底干了些什么事情,能挨家挨户道歉?
他又憋了半天才恼火地说:我喝醉的时候,正是吃晚饭的时间,我醉得一塌糊涂,隔壁那混蛋领着我挨家挨户窜,闯进去不管不顾就坐到人家饭桌上吃饭,还砸人家碗,还招猫逗狗差点没把整个镇子闹翻。最可恶的是——我不说了,该你们喝了。
我们都不肯,非要他把话说完,最可恨的是什么。金杰人又踢又打,一副不把话说完不罢休了的态度。赵阳没办法,说:最可恶的是那混蛋把我的衣服扒了给我戴上姑娘的肚兜,也不知道是哪个姑娘的,反正让我给我戴了,还在我脸上涂了胭脂,满镇子乱晃,这下你们满意了吧!我警告你们,不许笑,谁笑我揍谁!
我们崩着脸,不笑,怎么都不笑,一个一个都特认真的表情,特尊重他的样子。
然后金杰人把酒递给啊呆,让啊呆喝两口。啊呆喝了两口,也是一脸挣扎的模样。喝完了呆头呆脑地看着我们。金杰人拍她一把,说讲话啊,你没发现规矩啊?喝了酒就得讲两句!
啊呆更呆了,看着我们,说:讲什么啊!
金杰人又拍过去:说说你喝这两口酒,想起什么来了!
啊呆转了两下眼珠,说:我就是想笑啊,可赵阳又不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