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人普遍能喝酒，方玲也不例外。
酒席上，七八个人围着黄总说尽各种恭维的话，也敬了无数次讨好的酒。黄总一时喝得兴起，言语间的官气也少了许多，一口一声“弟兄们”叫着。大家看到黄总如此高兴，气氛也变得轻松起来，连钱光明都有些放肆了。他站起身双手捧起酒杯，嘟噜着嘴，含糊不清地对黄总说：“大哥，你就是......我亲......大哥！要不是你......这么关......照小老弟，我到......今天还不是个在菜市场里卖肉的？......来，啥也别说了，我干了！”
黄总斜靠在椅背上，看着钱光明把酒倒进嘴里，他亲密地拍着方玲的肩膀，指着钱光明说道：“老妹，我跟你说。钱光明别的不咋的，这就点还行，知道感恩！他说的没错，当时要不是我救了他，他还真还就是个卖肉的。”
“是吗？”方玲和黄总几乎肩挨着肩，她装作没听懂的样子，问道：“真的呀，黄总？钱大哥以前是卖肉的我知道，我还经常从他的肉铺里买肉呢。我说呢，他怎么一下地就发大财了？原来是黄大哥您帮的他呀！钱大哥有您这样的大哥，真有福气！”
“他发啥大财呀！”黄总不屑地看了眼钱光明，把嘴吧凑到方玲的耳边，小声说道：“老妹，哥没把你看外，我就实话告诉你吧。就凭他那点本事，上哪发财去？他就是帮我在外面收收帐，他放出去的钱都是我的。”
因为之前钱光明和方玲说过黄总是他的金主，所以方玲并不感到惊讶，但她装作完全意想不到的样子，用祟拜的语气问道：“真的呀！原来黄总您是他的老板，怪不得，我就说钱哥哪儿来的这么多钱！”
两人正说着话，钱光明端着酒杯踉踉跄跄走到黄总面前，用一副讨好卖乖地的口气问道：“老大，你和小方聊......什么呢？小弟我也听听......成吗？让小弟跟黄哥学学咋样做......绅......呃......绅士。”
黄总并没有因为钱光明打断他的话而生气，他指着钱光明喝得发紫的脸对方玲调侃道：“老妹你看，就他这副德性，咋看都是卖肉的，还想学绅士！”
说完，黄总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他端起桌上的酒杯，一仰脖把酒喝光。然后倒过酒杯，对钱光明说：“光明呀，这杯酒我陪你喝了。不过，喝完这杯酒，哥可是有话要吩咐你两句。”
钱光明脸上的笑容僵住了，他连忙拉过一把空椅子，在黄总侧后方坐下来。向黄总欠过去半个身子，伸长脖子小心翼翼地问道：“黄哥，您尽管吩咐！小弟啥事都听您的！”
“两件事。”黄总拿起一片西瓜，一边吃一边说：“第一件事等喝完酒我慢慢跟你说；第二件事，不用我多说，你自己知道的。这几个月你的流水好像不大呀！你在电话跟我说的那些屁话，我一句也听不懂！你现在当面给我解释解释，咋回事？”
钱光明咽了口唾沫，口齿咬字也变得清楚起来，他小声解释道：“黄哥，上上个月公安不是在抓吗，您知道的。那次抓进去的二十几个人，有一半都是我的老客户......有的到现在还没出来呢。出来的哪几个吧......也都老实在家呆着。”
黄总抬起手打断钱光明的话，说道：“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我告诉你，近段时间，我找人准备新开几个场子。场地也找好了，最多十天半个月这些新场子就能开起来。去这些新场子的人，大部分应该都是新手。到时候，你给我瞅准喽，别他妈什么事都要我亲自去弄！你看人家马福、王家春他们几个，哪个不比你的流水做得好？你这个月的份子钱，还差我多少？”
钱光明瞅了眼旁边的方玲，欲言又止，为难地说：“黄哥......”
黄总在鼻子里“哼”了一声，问道：“她不知道吗？那你叫她今晚来这干嘛？”
钱光明不敢隐瞒，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小方......方玲她......是我的客户......小客户。”
黄总听说方玲是钱光明的“小客户”，一下地变了脸。他转过身抬起一腿，一脚把钱光明踹到地上，骂道：“去你妈个逼的！啥玩艺儿！”
桌子上正喝得兴高采烈的几个人一下地全愣住了，房间里立刻变得哑雀无声。所有人都把目光投向黄总，却没有一个人敢大声出口气。
方玲也吓得从椅子上站起来，悄悄向后退了几步，低下头看着脚尖，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钱光明从地上爬起来，低着头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敢动。
黄总看了眼方玲，转头对着钱光明骂道：“你不知道今晚干嘛来的吗？我他妈没地方喝酒了还是咋的？！你下午在电话里跟我咋说的，不是说你能接那个大活吗？就她?”
钱光明颤颤巍巍地说道：“她......方......方玲......她在君大公司上班......。我说的就是她，她也是......我的客户，还欠咱们三十多万。”
黄总的气仍然没有消下去，他看着吓着浑身发抖的方玲，对她问道：“你在君大公司上班？做什么的，和段元彪熟吗？”
方玲不知道今晚的饭局为什么突然间会变成这样？钱光明跟黄总说她在君大上班是什么意思？黄总刚才说钱光明“能接大活”，这事跟方玲有关系吗？
方玲不敢问，也不敢多想。她现在连正眼都不敢去看黄总。听到黄总问她话，方玲赶紧回答道：“我今天刚去君大面试销售，是老板......段老板面试我的......还不知道能不能被录用......”
站在一旁的钱光明听了，立刻变脸责备道:“你不是跟我说已经在上班了吗，怎么还没录用？！”
黄总瞪了眼钱光明，又对方玲问道：“你认识君大公司里的其他人吗？谁介绍你去的？”
方玲心惊胆颤地回答道：“我是看招聘广告去的，君大公司的人我都不认识。不过......”
“不过什么？”黄总追问道。
方玲回答道：“我今天和去君大公司应聘的另一个人认识，名叫顾晓然，她确定已经被录用了，在品牌部上班。”
“这个顾晓然跟段元彪熟吗？”黄总又问。
方玲摇摇头，回答道：“好像也不熟，但她认识君大公司的财务总监。”
“是冯园园吗？”黄总没好气地说：“什么财务总监，一个会计而已。你还认识君大公司的其他人吗？”
方玲想了想，说道：“还有一个叫蒋招娣，她是负责应聘的。她好像和君大的老板比较熟。”
“蒋招娣，我更知道，一个小屁孩。”黄总仍然不感兴趣，又问道：“没了？就这些？”
方玲点点头，无辜地看了眼钱光明。
黄总对方玲摆摆手，示意她出去。钱光明连忙给方玲递了个眼神，小声命令道：“走，走，快出去！”
方玲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似的，连不迭地对着黄总哈腰鞠躬，一边向门口退去。
钱光明跟着追上去，低声说道：“顺便把单买了。”
“回来！”突然，黄总大声叫住方玲，说道：“如果你被君大公司录用了，记得马上通知我！”
方玲不知道黄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指着自己的胸口，狐疑地问道：“黄总......说我吗?”
钱光明瞪了眼方玲，狐假虎威地吼道：“不说你说谁？听到没，一旦君大公司通知你上班，马上报告黄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