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缘相遇,你好,我是刘梨。
我是一名工厂流水线的工人,每天像一个上了发条的机械,不停地重复动作着。
厂里都是两班倒,反正在车间一整天也看不到天空的颜色,白夜班倒没什么太大区别。只是上久了夜班,最近总觉得胸口时不时会有钝痛感。人不怕穷,最怕穷的时候生病。刚来上班没多久,我甚至没钱去医院看看,就想着吃得下睡得着,身体自然就会好了吧?
可是躺在地上的人那个人,怎么会是我?
好不容易找到意识,迷迷糊糊睁开眼,身边突然嘈杂了起来,还伴着一声声尖叫,这些大姐整天就喜欢一惊一乍的。车间里突然挤满了人,以一个中心点围成几圈。我想问问他们发生了什么,伸手去拉前面的人,直到穿过他的身体,我才发现,自己的身体是透明的。
管理们慌乱成一团,不停地打着电话,很快医务室的人也冲了进来,人群稍稍散开,我看到了刚刚被围观的自己,皱着眉头,闭着眼睛,捂着胸口躺在那里。
医务室的人毫无熟练度地按压着我的胸口,或掐人中,更有甚者想人工呼吸被拦下了。一顿操作之后,才小心翼翼地探我的鼻息,听我的心跳声。
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已经死亡。
时间突然静止了下来,以往的一幕幕就像走马灯,我唯一在意的,是我那年幼的女儿。
我叫刘梨,出生在一个小县城,民工家庭。父母身体健康,姐姐是老大,哥哥属老二,我是最小的一个。逢人都说,我是多余的,爸妈有儿有女,还要我一个小女儿做什么?
小时候,爸妈在遥远的外地务工,哥哥姐姐也随他们一同在外打工,只有农村的外公外婆负责照顾我这个留守儿童。
姐姐比我大十二岁,我还在读小学的时候,她已经当妈妈了。哥哥比我大八岁,也早早当了爸爸。许是都觉我多余,兄妹感情从未升温。
我不太懂人间冷暖。
初中毕业后,我终于也能去到父母身边一起打工,人太缺少一样东西,就会轻易相信。在一次聚会里,我认识了陈拾,沉溺他对我的无微不至,相信他说的甜言蜜语,认识一个月就怀孕,得来潦草婚礼。
怀胎六月的时候,我就发现他变了个人,习惯不同,三观不同,各不相同,何来善终。
在我生下女儿的半年后,就带着女儿回到了父母身边。他们本就不答应这桩婚事,我离婚带着孩子,徐觅也不肯给抚养费,诸多话柄,让我这个本就多余的小女儿更无立足之地。好在……哥哥也离了婚,把侄女留在家去了外地,这样就少了两个人嫌弃我。
爸妈在家带着五岁的侄女,我也只得把女儿给母亲照看,出去挣我们母女的生活费。白天上班,晚上回家照顾女儿。在这个小县城,一个月工资就一千多块,我每个月只给自己留一两百,为了带女儿的时候有钱给她买糖果,其余的钱全都交给母亲。
与我母亲相识的阿姨们开玩笑说,外孙带大了也是白眼狼,索性我就将女儿姓改了,随我们姓刘,取名刘伊,小小伊人,抚平所有伤痕。
随着女儿一天天大了起来,开始读幼稚园,母亲越发嫌我给的钱不够,让我去离家百来公里的大城市工作,我那从小缺少父爱的宝贝女儿,现在母爱也将远离。
来到这个大城市已经半年了,每天长达十二小时的工作,除了上班就是下班回宿舍睡觉这种两点一线的生活,唯一让人心宽的,就是我可以比以往多寄一千块回家。
密度过大的工作量,终究还是把我压垮。
回忆戛然而止,周围嘈杂的声音猛的钻进耳朵,震耳欲聋。工人们窸窸窣窣的互相咬着耳朵,“这姑娘不是才二十几岁吗,年纪轻轻的怎么就没了。”“要钱不要命呗。”
组长把车间主任徐觅请了过来,一个跟我同龄就能在厂里呼风唤雨的人物。他的艳闻可谓是数不胜数,五官端正,肤白清秀,偏偏有一副花花肠子。
徐觅意味深长地看着我的尸体,云淡风轻的蠕蠕嘴唇:“送去医院确认一下,给她家里打电话来领走。”
没有担架,只有一块木板,几人抬着我那瘦弱的肢体,快速往厂门外走去。工人们被撵回自己的工位上,继续窃窃私语,刹那间只剩我飘荡在原地。
说不定还有救呢?我怀着这种念想追了上去,拼了命想重新进入我的身体,试了一次又一次都以失败告终,一直到门口,不知什么时候天亮了,阳光照射在锈迹斑斑的大门上,我追到太阳下,四肢传来剧烈的灼烧感,本能地退到阴影处,那种灼热感才慢慢消退。
看着他们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