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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问天何意

第一章:问天何意

楚毅一直都认为自己应该算是个农民,因为他前世的身份就是农民的儿子、农民的孙子,哪怕往上数个十八辈儿也找不出来别个身份的祖宗。

但是他的农民父亲和农民爷爷就是拒绝承认他是农民,像他这样读书读得四肢不勤的人哪怕伺候着三亩上等水田也吃不上一口小米。

现在的楚毅更加不像是农民了,不过十岁大的身子上除了指节之外找不到半点茧子,非要说自己是农民的话会被山丘下方那稀稀拉拉的一群面朝稀泥背朝天的真农民狠狠嘲笑,但是他们不敢。

楚毅心里知道,他们不敢嘲笑自己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白嫩的皮肤,劳苦人家的孩子养不出这样皮子来,或许还要算上身上套着的一件厚实的棉衣。

楚毅撅着屁股爬上山丘的时候他们还时不时的抬头看他两眼,当楚毅在一颗顽石上从早晨一直坐到晌午就没有人有兴趣多看他哪怕一眼了。

楚毅不是痴儿,山上的两个时辰也不是枯坐,他在思考。

自己是在下乡扶贫时遇到了山洪爆发,最后的记忆是半面山的泥石自己压过来,再睁开眼就到了这里。

究竟什么样的力量把他的魂灵他从数百年后的三十岁的身体里提溜到了这命如草芥的崇祯五年,然后安放在了常德府外的十岁孩童的身体里,也在伤感数百年后的老婆该如何过日子,按楚毅对妻子的了解她估计会难过那么一两年后就忘记了自己的存在吧,这样一想就没有什么值得伤感的了。

昨日在昏昏沉沉的状态下清醒,感觉自己躺在一间古朴的木房子里,心里本也没有在意,自己下乡扶贫多年也不止一次就近在老乡家里休息了,直到听到一声凄厉中带着万分喜悦的尖叫声才彻底唤醒他的意识。

“我的儿呀,你可算是醒了,你这一觉睡的可真是吓死娘了”,清醒后的楚毅一脸茫然的看着眼前眸子布满血丝的夫人,想说些什么,喉头却疼的厉害,只发出了‘额、额、额’的声音,什么话也讲不出来。

妇人见楚毅一脸的茫然,即刻止住了哭嚎,二话不说就往外跑,楚毅看的真切,妇人的绣花鞋还不足自己的半个巴掌大小,这样的小脚妇人跑出了这种速度,可想而知她心里的急切。

在床上摸索了自己的全身后,一个荒谬的事实就已经摆在了楚毅的面前,我已经不是我了,使用了三十年的身体自己还是熟悉的。用一只白嫩的小手在脑门上狠狠的砸了几下试图回忆起更多的事物时妇人已经带着一群男女老少拥进了屋子里。

“羊胡子,你倒是快给鳌少爷好生瞧一瞧呀”。

“鳌少爷?不就是王八吗,我拒绝这个名字”,楚毅在心里想着。

一个干瘦的老头被人群拥到了楚毅的床前,闻着老头身上浓重的草药味楚毅心里难免有些紧张,死老头子在楚毅身上又是摸索又是按压的,还时不时的问几句“疼不疼呀,心里呀、肺里、胃里啊感觉怎么样呀”?实在是受不了老头子的口里臭气,偏过头狠狠的换了几口气,讲了句:“就是身上乏力,没有什么疼痛,也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楚毅以为就是正常的病人答复医生,没想到楚毅一开口说话屋里一群人像是炸了锅一样欢呼起来,叽叽喳喳的讲什么的都有。

楚毅细细听了一耳朵,一个身材最是粗壮的汉子道:“这孩子出生的时候就请山上的老师傅算了,只要过了十岁的坎,那就是长命百岁的好命数,真是祖宗保佑,楚氏的这根独苗苗算是保住了。”

“还真是神了,楚家的这小子从小就是个病秧子,一到十岁的岁数就彻底倒了,昨天晚上羊胡子瞧过了,说是就靠最后一口气吊着,一个晚上都抗不过,没想到一大早居然动起来了。”

“动起来好,只要还有气就应了老道士的铁口直断,是个长命百岁的命数,楚家有福了。”

嘈杂了一阵之后楚毅瞧见在屋子的大门一个穿长衫的微胖老者正跪在地上念念有词,念叨了一阵对着老天爷就是一个五体投地的大礼。

高声喊了句:“感谢老天爷大慈大悲,感谢祖宗庇佑”。

老头爬起来怕拍胸口和长衫底部的灰尘就用平缓的语调开口了:

“蒙祖先庇佑,楚氏香火不觉,大家都散了吧”。

老者貌似在人群里威望挺高,他一发话,人群也就散了去。

长衫老者拉了张圆椅子到床边请妇人坐下,妇人见楚毅虽然眼睛已经恢复了灵动四处观看,却一直没有出声,抬起手向后摆了摆,长衫老者也就躬身退了出去。

“儿啊,你爹还在的时候咱们就上五雷山请了老师傅给你断了命,老师傅铁口直断从来没有出过错,他断言你十岁这一难是个九死一生的结局,还给你取了小名叫‘鳌儿’就是望你能有一线生机。是咱们对不起你,为了楚家的香火传承,一直想要在给你要个弟弟,薄待了你,明明晓得你喜欢读书却连个先生都没有给你请来,两年前你那死鬼老爹被朝廷派到河南去剿贼,把自己给剿死了,你就是楚家的独苗了,你要是出了啥事为娘大不了寻一根麻绳你找你爹完事儿,可是这香火要是断了就算是到了下面祖宗也是要怪罪的呀。”

妇人絮絮叨叨的讲,楚毅一点一滴的听,妇人见楚毅愿意听也就絮絮叨叨的没个停,楚毅也巴不得妇人多讲一些,好让他了解更多的情况,不至于让人发现这具身体已经被狸猫换了太子。

天慢慢地暗了,长衫的微胖老者端过来一碗加了霜糖的稀粥,妇人扶着楚毅吃净了粥。

“妇人,少爷,羊胡子讲了,少爷大病初愈,最好是送些稀粥入肚即可。”老者说。

妇人摆摆手,道:“知道了,这些活计本是丫鬟干的,现在竟让大管家亲自来办,苦了你了,少爷既然已经苏醒,明日就把放出去的使唤人在请几个回来吧,毕竟是本族人,用的放心”。

听到这里才明白,原来老者是咱家的管家,这就不奇怪他可以出入少爷的卧房了。

听到妇人的吩咐老者低头暗暗抹泪,道:“老奴不苦,夫人才是辛苦。少爷苏醒是该有下人使唤,只是府里毕竟拮据,再请使唤人的话可就......”

“先下去吧,等鳌儿好彻底了,再拿主意吧”。

“老奴告退”,管家躬身退下了。

楚毅毕竟在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生活了几十年,社会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是啥样的经验也没有告诉过他这种情况下该咋办呀?

楚毅心里和这具身体的遗留情感都告诉我,眼前的妇人可以说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亲的人了,可是妇人如今也不过二十八岁的年华,要是放在前世,自己可以叫她妹妹,现在要自己叫她一声‘娘’,楚毅做不到呀。

妇人先是坐在椅子上轻声细语的讲,慢慢地也就趴在床上闭上了那布满血丝的眼睛,听着楚娘轻轻的呼吸声,无数的念头在楚毅的脑子里交杂,千头万绪,让人头晕脑胀。

就这样楚毅第二世的第一天就在床上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