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八十一章：余应桂
一道道笔直的狼烟终于从常德府的烽火台上升起，并迅速向着四方蔓延。
大批的贼寇已经攻陷荆州，与楚家军隔江相望，来湖广投靠亲友的流民们早就把这个消息带过来了。
整个常德府并没有出现人慌马乱的场景，每个人都知晓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所以，也就谈不到惊慌。
东至岳阳、西至苗疆的上千里防线上，该集合起来的团练，默默地放下手里的农具，或者别的营生，穿上简陋的布甲，拿起早就下发的武器，五人一伙，十人一队，百人成营向最基层的里长报道。
然后，就有里长带队将这一百人交给早就选定的团练使，并千叮咛万嘱咐这位团练使，希望他能把这些人照顾好，待贼兵退却之后再完整的带回来。
没有哭泣，也没有什么依依不舍的场面，父亲呵斥年幼的儿子滚回家好好干活，丈夫嘱咐妻子看好家园，精壮的少年人倒是满心欢喜的希望早日去战场，弄一些首级回来好卖些钱，或是凭军功直接加入楚家军正规军。
团练使的脸上此刻满是不甘心，他知道，带着这些民兵不过是顶替正规军的防务罢了，真正和张献忠开战的只能是楚家军正规军，民兵们最大的作用就是守好自己辖区内的一亩三分地，最多能收获一些游兵散勇的首级，或者是收拢一大群不只是流民还是流寇的可怜人，虽然知道自己的任务轻松，但团练使们还是在一遍又一遍的向这些农夫传达军律。
真正让团练使们羡慕的是那一群群走在大路上的正规军，听说这次贼军来了几十万，这是多大的军功啊，得崛起多少将军统领，楚家军的军功制度是底层百姓能够发家致富最便捷的道路了，这些从正规军退下来的团练使如何不羡慕？
一个个百人营、千人团、万人师不断的在常德府外汇集，在领兵将领接到了楚毅的军印之后就浩浩荡荡的从常德府城边上走过。
此时的常德城早就关闭了城门，湖广巡抚余应桂就站在城墙上亲眼目睹一支支军队从城边走过，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老夫已经看到数万大军向着北方出发了，你的楚家军调动为何不来找我巡抚衙门报备调兵事宜？”
楚毅微微躬身道:“依据大明律，巡抚并不统管卫所和团练，本将军乃是镇国将军，统管三地卫所及团练，自有御敌守土职责。”
“你们究竟想要干什么？”
余应桂眼看着又一个主站团从城池边缘走过，两排牙齿已经开始不由自主主碰撞了，凑近了楚毅问道。
“就是想要稳定湖广，不许张献忠这个贼寇继续劫掠湖广，俺们这不是在帮你这个湖广巡抚嘛，要是不赶紧赶走张献忠你这个湖广巡抚还有窝在我的常德城里呢，失地之责你扛得起吗？”
“此话当真？”
余应桂竭力站直了身躯，保持了自己的体面。
“老余啊，你是崇祯七年任湖广巡抚的吧，咱们这两年不是配合的很愉快吗？难道你这个当官儿当成了精的人物还看不懂在下这个稚子吗？”
余应桂将颤抖的双手缩回衣袖，盯着楚毅道:“你们集合大军仅仅是为了赶走张献忠？”
楚毅笑道:“不然呢？老余以为我会做什么？我才十五岁呢。”
楚毅说着这话还给余应桂眨了眨无辜的眼睛。
“老夫是被张献忠从北边赶过大江的，过江后到了常德府老夫就知道张献忠绝对不会是你的对手，老夫担心的不是张献忠，而是你！”
“老官儿，少关心楚毅，多关心关心这黎民百姓吧！苍生何辜耶？这天下贼寇纷纷，糜烂千里之地，你们就想要我楚家军眼睁睁的看着？”
余老头先是抽抽鼻子，然后才不还意思说道:“湖广百姓关心湖广行省就好，常德府将军关心好常德府就好，自己的家自己来保护，你们打到荆州就回来可好？”
“真是好样的，如果人人都像您这样一般自私的当官儿，恐怕这天下早就亡了。”
楚毅听了这种自私自利的话表示出了愤怒。
余应桂带着哀求的语气道:“楚将军，不要过江好不好，只要你在荆州打败张献忠就是大功一件，之后的事情老夫来做，一定不使张献忠继续荼毒湖广大地，如何？你的大军一旦过江那么朝廷只会把你和张献忠一起当成心腹大患，你做不了曹操！”
“我常德府之下上千万百姓从一无所有直到现在衣食丰足，都是我们用自己的一双手干出来的，我们在冬日里修建水渠，就为了开春有水浇灌庄稼，我们在春日里种下种子，就是为了秋日里能收割到粮食，连天降的蝗灾都拿来填了咱们自己的肚子，我只是想要天下百姓都过上这样的日子，达则就要兼济天下，这是圣人教诲，您忘了？”
余应桂努力站直了身子，道:“孩子，这个天下凭老夫所学的圣人教诲实难拯救，你就再等等吧，你才十五岁啊！”
“余老官儿，你放心吧，此战击溃张献忠我就回来，你我都知道，我才十五岁，我会给朝廷时间，只求朝廷争气吧！您来巡抚湖广已经两年了，你该知道常德府支应了半个湖广该给朝廷的赋税，每年我给朝廷的物资你是清楚的，我从未有过对不起朝廷的举动，但是你想要楚家军偏安一隅或是要楚毅当岳武穆？这做不到！”
余应桂眼见又有一队全副武装的士兵从眼皮子底下走过，缓缓向后靠坐在了椅子上。
“这一战如何打？”
楚毅骄傲的咧开了嘴角，重重的点头道:“大军开赴北地，渡江攻取荆州，尽可能的消灭张献忠的有生力量，就这样打。”
余应桂的脸上为这个老大帝国流露出一丝悲戚之意，对楚毅道:“去吧，赶走张献忠，我这个湖广巡抚一定会做好安民职责，帝国的未来要靠你了。”
楚毅道：“巡抚如果没有其它吩咐，在下告退，大军不可无主。”
余应桂挥挥手，楚毅抱拳告退。
目送楚毅在精悍到骇人心神的部队护卫下出了常德府，余应桂也没了留在城墙上看士兵们行军的心情，阴沉着脸回了自己的临时衙门，弃地逃跑是死罪，自己和楚家军在两年前就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当楚毅快马赶到和荆州隔江相望的大营的时候，见到了张献忠派来的的义子艾能奇，楚毅道:“谁给了你家八大王信心？让他以为能跨过大江。”
艾能奇冷笑一声道:“你楚家军此战能出动的不过区区十万人罢了，也能挡住我家大王的百万雄兵？”
楚毅看看艾能奇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的艾能奇面红耳赤，这才道:“你家大王的的确确是裹挟了上百万流民啊，但是他指挥的动这庞大的流民？
你们部队里手上有武器的人不会超过十万人吧？这些武器还大多是从我家购买的，凭这些就想挑战老子？
对了，你们还从北方请来了两千多蒙古骑兵，这就是你们的依仗？可笑至极！
艾能奇，你回去吧，让张献忠把李定国送来，老子准许他退出湖广。”
艾能奇瞅着这个年岁比自己小了足足一轮的少年人沉声道:“这些消息你是如何得知的？”
楚毅笑道:“你凭什么以为老子不知道？”
失去了先机的艾能奇不再表现出愤怒，而是面无表情的道:“是我兄弟告诉你的？”
楚毅叹息一声道:“不是李定国，但是我的的确确很想他”
“他是我兄弟！”
楚毅面色严肃的看着艾能奇道:“他会是老子的大将军、大元帅、冠军侯！”
“那我呢？”
楚毅看着艾能奇道:“你可为本将军牵马！张献忠可为本将军站岗。”
“哈哈哈哈！”
一阵张狂的大笑从楚家军的军阵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