盒子里只有用一块黑乎乎的东西,外面用牛皮纸包着。
“这是什么东西啊?”周彩利一下子失望了。
“我,我也不知道啊。”甄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看起来像是腐烂了的树叶或是花草。
“临死前都不把好东西给我们!”周彩利气得把盒子扔到了地上,“都怪你当时太心急了,她肯定是防着我们!”
甄强:“还不是你出的主意要回去?不然也不用浪费路上这些时间和钱!”
周彩利和甄强吵了起来。
甄老实吃完包子坐在床上看着地上的盒子发呆。
掉下山的那一刻,甄强他娘也没能摆脱那座大山给她带来的阴影。
但是,她好像在那一瞬间见到了自己想念的人:父母,弟弟,还有付正辛。
许多年前,甄强他爹还健在的时候,因为怕戴净妍逃跑,去地里都会拉着她一起去。甄家那块地旁边的地是一个老妇人的。甄强他爹见戴净妍细皮嫩肉的,啥活都干不了,怕她弄坏庄稼,就把她赶到老妇人那边,只有一些碎活才会喊她过去。
戴净妍刚开始只是蹲在那里也不说话,但时间久了,也会和那老妇人说上几句话。慢慢地,她发现这个老妇人和村里的其他女人都不太一样,或者说,她和老妇人是有一些共同语言的。
老妇人那时已经年近半百,戴净妍也在山里呆了六七年了。戴净妍听人说老妇人膝下无儿无女,她丈夫不到三十就因为急病死了。她丈夫死后,老妇人也没有再嫁,一个人过活了这么多年。
一次,戴净妍发现老妇人地里有一小块种的是一片小黄花,那花也不漂亮,普普通通的,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那花能入药吗?”戴净妍忍不住问那老妇人。
“也许能吧。”从老妇人的回答来看,她并不是用这花来做药的。
“那你种它用来干啥?”戴净妍抬起头问道。
“在这山里,只有这花是向着我的,只有它能让我舒心一些。”
老妇人的话,戴净妍并没有听懂,不过是普普通通的小黄花而已,这山里最不缺的就是各种野花野草野树,她实在不明白那花有什么用。
生下甄强后,戴净妍的身材有些变样了,人也胖了一些,甄强他爹也越来越暴躁,几乎天天都会打她,逮到什么东西就朝她扔,戴净妍一度感觉自己好像就要死了一样。
那日,甄强他爹说自己不舒服,让戴净妍自己去地里照顾庄稼,反正那桥也被炸了,戴净妍也给他生了个娃,他也不怕她逃走了。
戴净妍去了地里,却发现自己忘了带工具了,又跑回去拿。快走到大门口时,听到院子里狗蛋他娘笑的声音,她趴到大门门缝上一看,甄强他爹一点事都没有,正要把狗蛋他娘拽进屋里去,而当时小小的甄强还在屋里的炕上睡觉。
按理说,戴净妍应该跑进去臭骂他们一顿,但是她没有,而是跑回了地里,她也没有干活,就在那呆坐着。她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因为她对甄强本身就没有爱,他和谁鬼混她都觉得无所谓。但是她恨甄强他爹,恨他把自己带到了这个地狱里,恨他毁了自己的一辈子,恨他一直暴力。她不想进去脏了自己的眼睛,也不想因为这件事遭受更严重的暴力。
“怎么了?”
听到声音,戴净妍抬起头,是那个老妇人,她手里还拄着拐杖。
“他和别人厮混呢。”戴净妍说这话的时候,脸色没有一点难过,反倒是讥笑与仇恨。
那老妇人却也没有惊讶,挣扎着坐在戴净妍旁边:“我呀,来这里大半辈子了,也没有什么念想了,这山和外面隔得死死的,里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进不来,也不会想着进来。”
“来这里?”戴净妍注意到这三个字,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一遍,“你,你是外面来的?”
老妇人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是继续说道:“你还年轻,兴许能等到好时候。”
之后又过了几个月,戴净妍去地里时突然发现老妇人已经好久没来了,问了几个人找去了老妇人的住处,邻居说几天前敲她的门,一直没有回应,踢开门时,发现人已经死在里面了,死了有好几天了。
“她是这山里的人吗?”戴净妍耐不住好奇问那老妇人的邻居。
那邻居看了戴净妍一眼,撇了撇嘴:“你们不是一样的么,但外面的人那又怎么样,还不是孤独终老,都没人送终,还是我们把她埋了。”
听完那邻居的话后,戴净妍失魂落魄地在地里呆坐了很长时间。
“臭婆娘,老子在那累死累活,你在这享受呢?”甄强他爹见戴净妍半天不动,过来就冲她踢了几脚。
戴净妍抬起头,眼睛通红,十分凶狠地看着甄强他爹。
甄强他爹愣了一下,他还没见过戴净妍这副样子,但是也没当回事,依旧对她拳打脚踢。
几天后,戴净妍走到老妇人的地里,看了许久,摘下了一朵小黄花。
那时,甄强他爹喂着一只狗,许是受主人影响,那狗一见到戴净妍就凶狠地叫,戴净妍一直躲着它。就在老妇人死了两个星期内,它有几天老是躺在地上打滚,嘴里还嘶叫着,但是甄强他爹以为是那狗自己玩呢,也就没当回事。又过了几天,那狗莫名其妙死了,甄强他爹发现时,一摸那狗,狗全身冰凉。
碰巧的是,自那狗死后,甄强他爹的身体也是一天不如一天,常常会四肢发冷,面色苍白,没过多久发急病死了。
那风水先生来了甄家,说是畜生是有灵性的,那狗忠心于甄强他爹,知道主人快死了,自己先去了。
大概没人注意到,老妇人地里的小黄花少了一半,而戴净妍在甄强他爹死后,挖开屋内地下的一块砖头,把一个放有枯萎了的小黄花的盒子藏了进去。
甄强和周彩利他们走了没多久,就有人在山路那里发现了戴净妍的尸体,都说人死不合眼睛是死不瞑目,村里的人都觉得她死得悬乎。
一位八九十岁的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了山路那里,向下看了一眼,悲戚地喊了几声:“造孽——造孽啊!”
也就是戴净妍摔下去的那个时辰,戴净植从梦中惊醒。
“怎么了?没事吧?”戴净植的老伴忙开了床头的台灯,看到戴净植满头冷汗。
“没事,我又梦到我姐姐,她说她要走了,跟我道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