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有负担了?”张哲问。
我得心一下儿就酸了说:“是啊,原本已经到了该我养他们的时候了,可我到现在还算计着他们手里的那点儿钱,我还奢望着他们能再帮我一次,我爸和我妈这么大年纪才住进了楼房,冬天终于再也不用怕冷了,屋子里没有火炉也不会结冰了,晚上睡觉也不用再盖两层厚被子,他们挺高兴的,我也该替他们高兴,可是你若要我说真心话,我宁可再会到老房子,生两手冻疮,也想把钱都用来考研……我真的想考研,可是现在没有人能帮我。我只有一万块钱,我爸妈是贷款买的房,他们又没有什么正式的工作,我爸的工地上虽然很能挣钱,足够还每个月的房贷,可是我还是觉得压力好大……我不该把担子都抛在他们身上的,如果我争点气,好好办书院做生意,不想就考研的事情,那今天也就没有什么顾虑了,可是现在这个事情变成这一步,这让我觉得,我只想着考研真是不孝,我只想着自己。”
我记得我那天晚上突然就像是疯了似的,瘫坐着,痛哭流涕,也说不清是什么道理,总之就是心里很难受,说着说着就掉起了眼泪。
我不记得我掉过几次眼泪,自我记事以来,摔过,被骂过,被嘲笑过,我都不曾掉过眼泪,大概上一次掉眼泪是我还在襁褓之中的时候吧。我活了20多年,却越活越回去,活成了那个襁褓中的婴儿沈汀云。
后来很久之后我想想,那个时候,可不就相当于要重活一次嘛。
全部的身家只有那1万元,还是吃糠咽菜省出来的。而且今天刚省下,明天都不知道会花在哪儿,他随时都有可能归零。我不敢贪嘴,不敢生病,不敢去爱,小心翼翼地省俭着,我把自己的小爱好一点一点都去掉,只剩下学书法一件事,为的就是希望集中火力,可做起来却还是如此艰难。
对于那时候的我来说,这世上最尴尬的事情就是,你想要的东西明明都已经打了折,可你还是买不起。
我有的时候真的觉得心灰意冷,觉得一辈子何必要活的那么清楚呢?傻傻的,糊里糊涂的过去也就算了。
可是我不甘心,因为我总觉得我是能成点儿事的,我不该就这样结束。
“我要是就这样结束了,生命也就结束了……我最后的一点点爱和热情都没有了,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小时候我喜欢猫猫狗狗,喜欢养宠物,喜欢爬树摘梨,喜欢模仿电视剧里的那些英雄人物……这事我可以都不喜欢,可以都不去想,我只想去学书法……怎么就这么难……!”
我骂骂咧咧抱怨了半天,张哲也不为所动,怔怔地他摇摇头说:“沈汀云,我有点儿不太懂,你说了这么多,我还是不太明白,你为什么会觉得这么难?你一天到晚骗人家关晴晴说什么随缘吧,你自己却还这样。你再担心未来再无望,可是未来的事情不还没发生呢吗?你说你这大晚上的,这不是发神经吗?你是不是得抑郁症了,好好的哭什么呀?”
“未来这些事情是还没有发生,可是我害怕你懂吗?”我无比真诚地看着他。
张哲傻了:“那……那我也不能保护你啊……我也保护不了啊!”
我一下被他气着了:“我也用不着你保护,我就是心里憋得慌,想吐槽一下,你跟我讲什么道理?道理难道我不懂吗?我就是想发泄一下嘛,就是想说出来嘛!我知道这时候我觉得害怕是不对的,也是不理智的,可我心里有害怕这种感觉,我就是想表达一下,你就乖乖在一边听着不行吗?”
“好好好,我明白了,你需要一个倾听者嘛,那你明天找关晴晴说去呀,你跟我说这……我还以为你需要帮助呢,可是这谁也帮不上谁呀。我也明白你的难处,你说你都跟我说了,咱俩这……这同床共枕的交情,我不帮你又不合适,我除了给你讲讲道理,帮你梳一梳心里的疙瘩,我还能做什么呀?我又不是关晴晴,我是你兄弟,你俩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以互相鼓励,互相扶持,可我跟你不一样啊……”张哲委屈的不行。
我说“行了行了!你别说了,别再说关晴晴了。今儿晚上你就当我是发神经,你就当我是脑子有病,这事儿翻片儿了,咱不提了好吗?”
张哲说:“我才懒得提呢,你们心里想太多事了,我可不想像你似的活的那么累!过一天算一天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