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你凝视着深渊的时候,深渊同样也在凝视着你。
“嘎嘎嘎嘎!”乌鸦惊起,它们在天空盘旋着,好似一团黑雾。
“喂,小憨狗。你听说了嘛?今天又死人了。”和秦笙一起走的老徐拍着他胳膊,神情凝重。
“知道。”秦笙回答的十分冷淡。
这种事在我们的村子已经习以为常。
每隔一年或者几个月。就会死去一些女人,男孩。她们都是些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和小伙子。
秦笙自幼出生在神府。每天供奉祭灵,神灵。家族的人很小心,从来不让他出门。不得与外人接触。可偏偏是七岁那年,让他撞见了惨景。
那时的秦笙对外面充满了好奇。
“呐,姐姐?爸爸他们是不是出去了?”秦笙戳了戳旁边正在奉神的姐姐。
他的姐姐今年八岁,比秦笙大一岁。听说他姐姐出生的时候,妈妈差点难产而死。所有人都叫她扫把星。为此姐姐就叫秦秽。污秽的秽,在村里代表着邪恶和倒霉的意思。
秦秽把手指割开,在神坛前,把血装进了一个小小的容器里,祭拜好之后:“是啊,爸爸他们出去了。”
“真的?”秦笙高兴的不知所措。
“嗯。”秦秽点了点头。
秦笙从神垫上站了起来。拉着自己的姐姐往外跑。
他们跑到气喘吁吁,来到一颗大石榴树旁。秦笙和秦秽坐在石榴树旁的小墩子上。秦笙牵着她的手。
“姐姐~我知道你对我最好了。平日里爸妈管的我好严,好多事情我都不知道。”秦笙握住秦秽的手,不停的摇动着。
秦秽看着眼前这个撒娇的弟弟,实在是忍不住:“那好吧。我只告诉你一些。”
“好嘞~姐姐快说啊。”秦笙头上好似是竖起了雷达。耳朵像捕猎的小猫一样。
他把身子坐直,耳朵不自觉向她姐姐靠拢。
“我们这个村是这样的。”
我们这个村子有着几百年的历史。
听爸爸说,在三百年前。这里的族人过着既不富裕也不贫穷的生活。他们有衣服穿,有地耕作。
在这里,我们的家族世代供奉着神灵,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满八岁后,就要割开手指,把自己的血液装进容器里。
容器叫血皿。
传说,我们家族的血皿是可以通天的宝物,能与神灵沟通。神会接纳我们的灵魂。死后,我们族人的灵魂将与神共存。
血皿里装载的是我们一半的灵魂。这样是对神的尊重。
在神垫上盘坐,请安,割手,献血,装血。这一切都被称为祭灵。
而姐姐我刚刚就是在做呢。
之后呢,我们家族因为这个血皿和能力,在村里是个位高权重的存在。
久盛不衰。
随着时间的推移,社会的发展与进步。我们的生活过得越来越丰富,越来越充实。同样,也越来越空虚。一整天除了手机还是手机。
直到有一天。
村子里开始变了,这里的人突然离奇的死去。
他们死的时候都有一个相同的特点。
说疯话。
他们死的时候总是会叫一个人的名字。
唐心。
“所以姐姐的意思是说,我们这死人都是这个唐心?”秦笙挠挠头。
“不知道啊,听说村子里死去的人都是十七八岁的呢。”秦秽摸了摸弟弟的头。和蔼可亲。“如果我们梦见了就不得了了呢。”
秦秽抬头看着石榴树,若有所思。
秦秽的小动作瞬间被弟弟捕捉到了。秦笙低下头,捏了捏手指。
“姐姐帮我去拿一个苹果好吗?”
“可以啊。”
秦秽从小墩子上站了起来,转身向大院走去。
“我才不信。”秦秽走后不就,秦笙就开始小声嘀咕。确认姐姐已经离开了之后。
秦笙从墩子上站起来,一步,两步,三步......走出石榴院门后撒腿就跑。
“少爷!你要去哪?老爷说过不能让你走出府!”
站在门口的门卫伸手想挡住他的去路。可惜慢了一步,让秦笙逃了出去。
秦笙跑出去之后。
“我很快就会回来的,放心!”他摆动着手臂。
“这下遭了!”门卫把手慢慢抬起来,按住太阳穴。
“呼呼呼呼~”
秦笙已经跑的满头大汗,一路上喘着粗气。
累了,走不动了。
秦笙的脚步开始慢了下来。他瞅了瞅后面,确认没人追上来之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呼~真累。”秦笙锤了锤自己的胳膊和膝盖。
这里真安静,左手边有小竹林,小竹林旁还有小潭,潭水清澈见底。
秦笙看见小潭,便向潭水走去。
秦笙来到小潭旁,缓缓蹲下。把手伸进潭水中,拾起潭水。
“咕噜咕噜咕噜~”
他把水喝进了肚子里。有些没有喝进嘴的潭水,从嘴角旁流下。先是嘴角,随后是脖子,最后来到锁骨旁慢慢的探索。这个场面甚是诱人。
有景有声有帅哥。真是不可多得。
秦笙喝好潭水,抹了抹嘴:“好甜。”
秦笙把手按住膝盖,形成一个支点。在小潭旁慢悠悠的站了起来。
他起身拍了拍膝盖,一转头。
“这就是外面的世界吗?好漂亮。”秦笙站在原地揉了揉眼睛。
他的眼前是一片片的耕地,绿油油的稻谷竖立起来。挨家挨户,交错相通。狗叫鸡鸣相互都可以听见。田间小路上,狗在奔跑,人在屋檐下嬉戏。
秦笙痴迷于眼前的景色。
他在神府内,读书,写作,绘画,锻炼,只能坐在神奉殿内,供奉神灵。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所做的一切是如此的雷同。
“喂,阿叔,我们......”
秦笙的背后传来阵阵喧闹,他回头一看。
在自己身后的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男孩挑着柴火。笑眯眯的和旁边那位老叔叔聊天。
那位叔叔额头上长满了皱纹,那是岁月的痕迹。手推着板车,板车上塞满了稻草。
聊天的几位也注意到了前面的情况,乍眼一看。
“哦哦!这不是神府的秦笙吗?”挑着柴火的少年放下担子,小跑到秦笙眼前。
那个男孩在秦笙面前转悠了几圈。
“你是?”秦笙满脸不解。
自己根本没出过门,怎么有人认识他?
少年的打量突然一怔,把头抬起,目瞪口呆的看着他:“没搞错吧兄弟?昨天我还去你家烧香拜佛哎。”
秦笙一听,皱了皱眉头。把手举起拖着下巴。把昨晚的事回想了一遍。
“哦哦!你是那个小孩。”秦笙开窍一般。拖着下巴的手放下,捶打在了另外一只手的手掌上。
那个男孩看见眼前秦笙这副呆呆的样子。
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嗯,要不要陪我去玩?我叫贾正余。”贾正余把手伸出。
秦笙和他握了手。
“可以,你好我叫秦笙。”
贾正余一只手搭在秦笙肩膀旁大笑起来。“什么啊,这么正经。”
“阿叔,我和小笙出去玩啦,晚上和他一起回来。”贾正余摆了摆手。
“好。”
他把贾正余挑的柴火扔上车,慢悠悠的推走了。
“为什么叫我小笙?”秦笙反头看了看旁边的贾正余。
贾正余也看着眼前这个正经的少年。无奈的回答他。“因为,叫小笙这样不就显得我们很亲密吗?”
贾正余对他做出笑脸。
秦笙突然停在原地不动,他低头看了看脚趾。
“那以后我就叫你贾哥。”
贾正余看着眼前的秦笙,他特别仗义的锤了锤胸口。
“以后我罩你。”
另一边的神府。
“你说什么?你们让秦笙跑出去了?”秦老爷大怒,把茶杯摔在地上。盯着跪在眼前的秦秽。
站在旁边的人不敢吱声。
谁不知道那个秦秽的是扫把星。秦笙是秦老爷最爱的孩子,如今不见了,也是那个秦秽的锅。
秦秽跪在大堂前,支支吾吾半天。
“秦笙,秦笙他把我支开,突然就冲了出去,我不知道,我.....”秦老爷走到秦秽面前,巴掌重重的打在了她的脸上。
只听见“啪!”的一声。
在场的人没有一丝同情她,都觉得她咎由自取,是她没用,活该。把少爷都弄丢了,真不愧是扫把星。
他们躲在暗处嬉笑。
嘲笑她的无知,懦弱,无能。
而她自己却只能默默的在那哭泣。
秦老爷看着眼前哭泣的秦秽,神情开始变得温和,怜悯与不舍。
毕竟也是自己的骨肉。
他咳嗽了几声。
“还不快找?干什么吃的?”他对着家丁怒吼了一声。说完,大家就一溜烟的跑了。
秦老爷看着跪在眼前的秦秽,很是无奈。
“我对不起你啊。”
秦老爷转身向小院走去,摆了摆手,把秦秽也叫上。
“秦秽,随我啦。”
秦秽看着眼前这个沉重的背影,默默地跟上。
来到院门后,他一把拉住秦秽的手,把秦秽拉到自己身边。
秦老爷看着眼前这个瘦弱的女孩,又想起刚刚在大堂内的事,忍不住流下泪水。他拍了拍秦秽的肩膀。
“对不起,秦秽。其实你的原名叫秦凌,当年身下你的时候......”
秦秽听了秦老爷所说的话,眼眶里的泪水不停的打转。一圈,两圈。实在是忍不住之后,她的泪水滴落。
泪水像豆子一般大,一颗一颗的滚落下来。她一边哭,一边向秦老爷的怀里扑去。她蹭着鼻涕。放声大哭。
“我知道,我都知道,我知道爸爸你是被逼的。我都知道,我理解,请爸爸你不要自责。不要再自责。”秦秽不停的在秦老爷的怀里颤抖。
秦老爷低头看着自己的骨肉。
“这都是我的错。”
寂静的院子被哭声装满,院子里有一对父女,他们背这太阳在那哭泣。
傍晚,田间小路的灯开了,灯火是暗黄色的,很美。
贾正余和秦笙走在小路上有说有笑。
他们来到家门外。
“喂!阿叔!我们回来了。”贾正余匆匆的跑到院门外对门敲打着。
贾正余看屋内没有动静,于是准备把门拉开,看看发生了什么事情。
刚准备拉,“门没锁?”
贾正余漏出惊讶的表情。
“阿叔?”
他把门拉开.......
“呜啊!”贾正余指着面前的东西,惊恐万分。
在贾正余拉开门的同时,贾叔叔的尸体从门内摔了出来。那位叔叔满脸狰狞,口里不停的念叨着:“唐——心。”
贾正余看见这个现在,瘫坐在地上,他的腿开始不听使唤,一直在那抖动。
“阿——阿叔。”
贾正余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他伸手拉了拉站在旁边的秦笙。“你,你不是神府的人吗?秦笙,快救救他,快!快救救我阿叔!”
“我只有他一个了。”贾正余扯着秦的鞋子,不停的乞求。
秦笙看见这样场面也吓傻了,一股脑的向外跑去。
贾正余看见他这样,不知所措,为什么?为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好朋友吗?为什么不帮我,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
对啊,人家凭什么帮你。
秦笙的背后传来一声呼喊。
“秦笙!”
“好可怕,好可怕。”秦笙捂住耳朵,努力的不让自己回想起刚刚那恐怖的画面。
他跑回神府,门卫看见他,立马上前迎接。
“呦,小少爷回来了。”有个门卫伸手去接。
秦笙推开他的手,恶狠狠的说了一声。
“让开!”他冲进大堂。
“爸!爸!爸爸!你快来!贾家死人了!爸!”秦笙在大堂内四处寻找秦老爷的身影。
秦老爷是听见了动静,急急忙忙的带着秦秽跑了过去。
“你回来了,发生什么事了?这么着急?”秦老爷牵着秦秽的手。
秦笙面对他解释都没解释,一把拉住秦老爷空着的手。
“爸,跟我来。”
秦老爷看秦笙那么着急,于是把秦笙和秦笙两个人扛在了身上。
“爸!你干嘛?”秦笙和秦秽很惊慌。
“别动,剩下的人很我来。秦笙你指路。”秦老爷对着家丁吩咐道。又回头在秦笙耳旁低语。
一路上,家丁跟着秦笙他们来到贾家。
“爸,到了!”秦笙从秦老爷身上跳下来。吓跑到贾家门口。指着门口的尸体。“爸,贾正余他叔叔,死了。”
秦老爷看着面前的尸体和石头旁的小孩。
“又死人了吗。”
后来跟上的家丁看见这样的情景,开始吵闹起来。
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明明安静的夜晚,就被这尸体给打破了。贾家附近的人也围了过来。
秦老爷看着贾家的孩子。
“你知道你叔叔怎么死的嘛?”语气里带着一丝批评。
贾正余神志不清,只知道回答:“我不知道,不知道,不知道,别问我,好可怕,好可怕!”
他蜷缩在角落,颤抖着。
秦笙看着现在这幅样子的贾正余,他捏了捏拳头,头微微低下。
之前见的贾正余不是这样的,他明明很坚强,很努力,很开心的。为什么........
是因为我跑了吗?可是我跑是为了叫人。
秦笙含着哭腔。
“贾叔叔怎么死的我们真不知道,但是我知道他叔叔倒下的时候不停的叫着一个人的名字。”秦笙深吸了一口气。
“唐——心。”
心字落地的一瞬间,本来喧哗的人群安静了起来。
秦笙抬头对着人群扫视了一眼。
他们的表情只有恐惧。
秦老爷伸手摸了摸秦笙的头,表示安慰。
“又是,唐心啊。”
秦老爷把头抬向天空,沉思了一会。
“对不起孩子,我没有保护好你。”
秦老爷走到尸体旁。
“来人!把贾家的尸体抬走。两天后进行火化仪式。”两掌一和。
“愿你能安息。”
那件事之后,贾叔叔被火化了,贾正余在他叔叔火花的不久后,也走了。
而我,开始被梦魇缠绕着。
那个叫唐心的人,走进了我的梦境里。
在梦镜里,我可以清楚的看见她的模样,她是个女人,很白很白,大概和我同岁。皮肤白的透彻。
每次和唐心嬉戏完之后,她就会和我说。
“我终于找到你了。”
梦魇惊醒事,我会忘记梦中的一切,她的模样,身高,和她做过什么。
唯一留在脑子里挥之不去的。
唐心。
那个唐心,她到底是谁,为什么进入了我的梦,她就是个狡猾的小偷。偷走了我梦的自由。
父亲和母亲知道了以后,整天萎靡不振。
时常坐在神坛前,在那里给神明大人跪拜。
“求你保佑他。”
我躲在大堂的一角,看着父母们这样,知道自己做错了。不应该私自逃跑,让她们这么操心。现在想弥补。
晚了。
八岁时,秦笙进行了祭灵。按照祭灵的每一步,把血装进血皿以后。秦老爷把一张符贴在了上面。在我的血面前默念着一些稀奇古怪的话。
秦秽看着自己爸爸这样。忧心忡忡。却不敢上前搭话,秦笙也是。
他这样,是为弟弟(我)好。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他(我)。
本以为这样就完了,可谁知秦老爷念好符之后,拿出一拿匕首。把自己的手指割了下来。
他把割的手指装进自己的血皿中。
“愿神明救救他。”他捂住伤口。
秦秽和秦笙看见自己爸爸这样,立马冲了过去。
“爸爸!你的手!”秦笙和秦秽一把抱住秦老爷的腰,看着那只在滴血的伤口。
秦老爷慈祥的看着这俩活宝。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你们得救了。”
秦笙瞪着大眼睛,看着父亲,父亲皮肤开始发白,嘴唇乌黑。
“对不起。”
祭献手指这件事在秦笙内心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府内府外都传开了。
所有人都知道秦笙有生命危险。最后被秦老爷保住了。而有什么危险,没人知晓。
除了当时在神府大堂祭灵的人。
秦老爷,秦笙,秦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