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墙外沿边缘的夜晚，比我想象中还要宁静。
静的不像是在荒野。
如若不是全副武装的狄芬妮，以及一头刚刚倒在她利箭之下的野兽，我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巨墙内的世界了。
狄芬妮抽出自己绑在大腿上的丛林短刀，对着倒在血泊中的剑齿虎比划了两下，随后把刀抛给了我。
“你来试一下。”
我接住刀，询问道：“剥皮吗？”
“剥皮，抽骨，随你喜欢——剑齿虎的牙齿也是不错的熔铸材料，眼睛也是好东西，在炼金术师手里一般都能卖上好价钱。”
“你可以练习一下，试着剥离它们。”
我听从着狄芬妮的建议一点一点的将剑齿虎的皮肉分离开，只可惜虽然我能娴熟的在生肉块上切刀花，但剥皮的时候却没能找好切入的角度，过程有些磕绊，结果也有些不尽人意。
“就新手而言，还算不错。”狄芬妮中肯的评价道，“我可以帮你留着，等你从新兵营里正式毕业的时候再给你。”
我把虎皮放在一旁，接着动手处理着剩余的部分。
当利刃划过那些肌肉组织的时候，我又想起那些死于非命的荒野强盗。
我忍不住问道：“狄芬妮，你……杀过人吗？”
狄芬妮十分坦荡的回答：“杀过，怎么想起问这个？心里有结？”
“嗯……没错，我想我可能太草率了，我不太适合当游骑兵——在加入游骑兵以前我一直以为游骑兵的职责只包括对抗荒兽，守卫巨墙内的人类，没想到我们还要杀人。”
“顺序错了，千厥——我们的职责是保卫巨墙里的人，荒兽有威胁，所以我们才会对抗荒兽，换句话说，任何对我们的同胞有威胁的存在都是我们游骑兵的潜在敌人。”
“没有人是天生的杀手，千厥，心有不适才是正常人的反应——其实也挺好的，你现在有个缓冲，第一次出外勤遇到这种情况手上还没有染血。”
“我只是觉得也许有更温和的解决办法罢了，例如把他们都打晕拷回巨墙关起来，荒野人也是人，他们只是有点命不好罢了——现在想想我也是离谱，当时就是个你死我活的局面，我竟然还想和这帮亡命之徒和平相处。”
狄芬妮测着头看着我，我不自在的咳嗽了一声。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你蛮善良的。”
“那你呢？第一次是为什么染血。”
“我啊？”狄芬妮念叨了一句，她拖着腮帮子，仰望着夜空，回忆道，“我第一次是在去北望堡执行任务的路上，在一个有点荒凉的地方，我看到一帮歹徒正准备对一个女孩施暴，我就出手了。”
“我当时也没想到我们为了对抗荒兽而训练的技巧，对人类使用会有那么大的杀伤力——我一箭过去直接把那三个人穿死了，他们甚至都没来得及逃跑。”
“那那个女孩一定很感激你。”
“不，她没有，她吓傻了，我向她靠近的时候她甚至躲了躲。”
“我自认为我做的没错，惩戒了恶徒，保护了无辜者，只是杀了人之后我的心里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好受——不过让我重来一次的话我说不定还会选择下死手。”
“为什么？”我有些惊讶她最后的回答。
“因为我宁愿被别人惊恐的看着，也不愿意那些坏人活下来继续为非作歹。”
“也许……也许应该给他们一个机会，人是可以变好的。”
“你不了解，千厥，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你一样有那样好的家庭，可以拥有很多机会——像我们这样的出身，很难有改变的机会了。”
气氛沉默了好一会。
沉默的有些尴尬。
“抱歉，好像有点跑题了，我本来是打算帮你指点迷津的。”狄芬妮率先开口道。我接话道：“没事，谢谢你，我现在感觉想开了不少。”
剑齿虎的尸解终于告一段落，狄芬妮站起身拍了拍腿上的灰尘：“好了，我们先回去吧，出来太久的话白冬瓜他们就该着急了。”
“好。”
我应道。
我用剑齿虎皮包裹住了其它零碎的东西，正打算同狄芬妮一起返回到了临时营地里时，一道刺眼的红光突然从远处激射而起。
狄芬妮眉头一皱。
“遇袭信号？快回营地！”
当我们俩火速赶回去的时候，我们组的成员们早已全副武装整装待发，另两个游骑兵前辈正站在前面像是在做战前动员，狄芬妮走了上去。
“信号哪来的？”
“丹特前辈他们小组的。”伯冬华回道，“你听到荒兽的吼声了吗？”
“没听到，营地这边呢？”
“我们也没听到，看样子还是一个会偷袭的野兽。”伯冬华说。
带我的长枪前辈尼桑格接过话：“善于偷袭的荒兽，据我所知这一片只有一种。”
“潜土巨蛙……该死，要是有人中毒就棘手了。”狄芬妮说道，她解下自己身后的长弓，“出发吧，我们去支援。”
“不，我和白冬瓜去支援。”尼桑格道，“你带着新兵先返回到巨墙附近去。”
“我？不，是我让你们留下来帮我忙的，我不能先撤。”
“一码归一码，狄芬妮——你欠我们的酒还得请，但新兵们也不容有失。”伯冬华说。
听到这里的时候我有些不解。
怎么感觉这些游骑兵会留下来带新兵出巨墙，还有些奇怪的交易混在里面？
尼桑格接着道：“现在这个环境不适合你发挥，狄芬妮——先带新兵回去，等他们安全了，再带人回来支援我们。”
狄芬妮正纠结的时候，那个叫伯冬华的双刀手又补充一句：“你要是觉得于心不忍，回去就多请我们喝几杯，再不然等你成了的时候……”
狄芬妮一拳怼到这家伙的肩膀上，硬生生让他把后半句憋了回去：“少说两句。”
伯冬华呲着牙，揉着肩膀，显然这一下很用力。
成什么？
我对他后半句话感到好奇。我敢打赌听到这段对话的新兵们没有一个不好奇的。
不过显然现在大家无法知道他们之间的小秘密了，狄芬妮对两人最后嘱咐道：“我尽快回来，你们小心。”
随后她换手持弓，冲着我们这些新兵大喊：“都跟紧我，看好离你们彼此最近的人，不要掉队。”
“我们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