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天罡点点头，也不逼问狄仁杰，反而有些显得有些忧虑，语重心长的说着。
“不管狄大人从何处得到的，立即销毁掉才是上策。这东西叫做五石散，狄大人可曾听过？”
狄仁杰摇了摇头。
“这东西本是药方，专治寒症，但是被大魏何晏改动之后，变成了一剂毒药。服下之后，身临幻境，感官变得敏锐，微小的刺激都会放大成极大的快感，身子燥热难耐，催生人的渴望。”
袁天罡正说着，狄仁杰不由的后背直冒冷汗，这确实和他昨夜里服下这五石散后的发作情况一模一样，更是和那满场的宾客一模一样。
“五石散服下后如仙似幻，但是服下过多的五石散极易上瘾，若是往后不吃了，便面容憔悴，毫无血色，人不如鬼。若是一直服用五石散，毒性剧烈，身子会变得极为敏感，穿不得普通的衣服，只能轻纱避体，寻常的麻布都会将身子磨的皮开肉绽。”
说到这儿的时候，袁天罡停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才接着说了下去。
“狄大人，不管你从何处得到，拥有五石散的人，非富即贵。”
“国师何出此言。”
“五石散必须佐以寒食冷酒，一同服下，才能既享受它带来的幻境和快感，又不至于毒发身亡，也只有依靠寒食冷酒，才可以稍稍缓解燥热的毒火。这可以是一笔不小的开支，魏晋之时，无数人因为服五石散上瘾，家破人亡，人财两空。”
“而且五石散的方子已经被毁了，当今世上，知道如何制作五石散的，只有宫中一位姓王的太医。”
“多谢太师。”
狄仁杰说罢便立即起身，转过身快步走开，正欲离去，却又被身后的袁天罡唤住。狄仁杰扭过身子，前庭的丹炉冒出的青烟让他看不太清袁天罡的神情，只是听得袁天罡安静了片刻之后，才对他说着。
“狄大人，小老儿不懂断案，但是看你的命数，切莫与虎狼为伍啊。”
狄仁杰并未听懂袁天罡到底想说什么，袁天罡也不再说什么，狄仁杰本想追问一句，再一眼看去，青烟之后的正殿里，已经没有了人，便也就不再多想，快步离开了钦天监。
“如何？”李元芳问问出了钦天监大门的狄仁杰。
狄仁杰的面色不太好看，他没料到从一个宫女的死，竟能牵扯到什么极乐楼，五石散，更没想到又牵扯回到了宫中太医。
又是宫里，狄仁杰心里想着，但他更想不明白的是，极乐楼给人服下五石散，到底目的何在，而那些心甘情愿，甚至趋之若鹜服下五石散的宾客们，在他们的面具后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身份。
即便身体已经疲惫到了极点，狄仁杰却依旧在床上翻来覆去的难以入眠。他的脑袋里被那些疑问填满。
狄仁杰在下一个翻身的时候，他的后背开始直冒汗，他很快浑身一阵酥麻，仿佛有千万只蚂蚁爬上了他的身子，奇痒难耐。狄仁杰的脑袋里浮现出白日里袁天罡所说的话，他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很可能，染上了五石散的毒瘾。
他的身子忽而开始变得极为燥热，狄仁杰一把掀开了被子，站起身子，试图散去身上的热劲。但在下一刻，他的面色铁青，好像整个人掉进了冰窟里面，浑身冰冷。狄仁杰很快又反身回到了床上，他用被子把自己捂的严严实实，却又在下一刻，变得燥热难耐。
仿佛是在火山和冰窟之间来回交替，承受着极大的痛苦，即便如此，狄仁杰仍旧尽力的保持着自己的清醒，让自己不去碰那桌子上的牛皮纸包里的五石散。
狄仁杰不停的搓揉着自己的面颊，让自己能够在这种极大的痛苦之中保持清醒，但很快他便有些坚持不下去了，他从床上掉下来，慢慢的爬到了桌边，费力的支撑起了身子，他颤抖着坐在了桌边，身子摊在桌子上，眼睛死死的盯着桌子上的五石散。
牛皮纸包着的五石散就在眼前，狄仁杰极力克制，却还是忍不住伸手过去，将那五石散抓了过来，他迅速的打开了牛皮纸包，眼前是灰白色的五石散。他的脑袋里冒出来一个可怕的念头。
“吃下去就会舒服了。”
狄仁杰用手抓了一小撮五石散，朝着他的嘴边越靠越近，狄仁杰已经忘记了身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痛楚麻痹了他的知觉，此刻他只知道，只要服下这五石散，所有的痛苦都会烟消云散。
忽然狄仁杰的脑袋里浮现出前夜在极乐楼中看到的景象，那些荒淫无度的场面仿佛再一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些人的身影逐渐变得模糊，在其中那个黑衣小厮的样子越发清晰，他带着那充满了恶意的面具。
面具之上咧开直到耳朵根的嘴角似乎变的更加扭曲了，让狄仁杰更加的厌恶。黑衣小厮一动不动的站着，那面具上的笑容似乎嘲笑着狄仁杰，狄仁杰的心底泛起一股恶寒，他伸出手去想要推开离他越来越近的黑衣小厮，却推了个空，自己因为力道而摔倒在地。
“是幻觉！”
狄仁杰不停地在心底告诉自己，他站起身来，快速的奔向桌边，端起打开的牛皮纸，踹开了房门，一把将那些五石散，撒向了空中。
灰白色的粉末在空中散作了烟尘，很快便在夜空之中消失不见，狄仁杰凝望着那些灰白色的烟尘，此刻的身体正在承受着巨大的痛楚，他的两眼发直，一动不动的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等狄仁杰再睁开眼的时候，天色还很早，东边刚起来了一点点的光亮，似乎没人注意到他倒在了自己的房门外，他站起身来，身上的衣服被汗水全部浸透。他摸了摸自己的身子，似乎没有任何的伤痕和疼痛，昨晚那种让人难以忍受的痛苦似乎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狄仁杰回房擦去了一额头的虚汗，他能够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子十分虚弱，但是案子还一筹莫展，他穿好官服，又舒展了一下身子，强打了几分精神，今日李元芳不会与他随行，李元芳要盯着那陵山墓园，好知道进出极乐楼的，到底都是些什么人。
太医院到现在也没有一个来应门的，这倒也不奇怪，皇上正值盛年，皇后和极为娘娘也健康的很，太医院也自然没什么事可以做。狄仁杰连着重敲了好几下门，才有个迷迷糊糊的太医助学过来开门，显然是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太医助学看见狄仁杰，立马精神了几分，他认得大理寺的官服，但是大理寺的人来到访，可不是一件经常有的事。
“大人一早前来，所为何事啊？”太医助学的口气很客气。
“我来找一位王太医。”
太医助学抬眼转了转眼珠子，想了片刻，又摇了摇头。
“太医院并没有一位姓王的太医。”
“王朗太医，你在想想？”
狄仁杰话毕，那太医助学的脸色变得有些不好看，露出为难的神色来，他朝着狄仁杰招了招手，疑神疑鬼的朝着周围看了看。狄仁杰朝前凑了凑身子，不明白这太医助理这般的神态是为什么。
“王朗太医死啦。”
“死了？什么时候？”
“您听我说完啊，王朗太医的确是死了，都下葬埋了，但是我后来见过他一次，神神秘秘的，在药铺采购药材。”
“然后呢？”狄仁杰追问下去。
“然后我看他从药铺出来，一转身就不见了。”
“药铺在哪？”
“在长寿坊的一家药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