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甜的余光能感受到对面女人徐徐红起的脸颊,还有攥紧的拳头。
时莫娜知道顾冽说没有手机只不过是推辞,她今天来找他,只不过是咽不下那口气,凭什么她会被一个小保安拒绝。万万没想到的是,顾冽上一秒断言没有手机,下一秒就旁若无人的掏出手机在她面前晃,“你……你耍我……”
坛子咀嚼包子的腮帮子停滞,鼻子抽了抽,他明明吃的是奶香的包子,怎么在空气嗅到了里硝烟的味道。
顾冽放下手里的包装袋,温和有礼的起身,风度翩翩,却总隔着不可攀跃的距离,似山间瘴气迷雾,探不清虚实。“女士,你向我要联系方式,你提出的请求,我本人有权利拒绝。”
声音如同他的名字一样清冽,恭敬的言辞,不失棱角,“我说没有手机,这是拒绝的潜台词,只不过,没想到你会听不懂。”
剥去客套的外壳,温甜仔细推敲了一下,顾冽的言中意大概是:你要,我就一定给你嘛!老子已经给你台阶,婉言拒绝你暗送的秋波了,是你脑子没转过来,怪我喽!
顾.钢铁直男.逻辑清晰.超有原则.冽。
时小姐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黑,瞳孔翻滚着气怒,惊诧,怨恨……
顾冽坐下,吸管插进豆浆,乳白色的液体顺着透明管,慢条斯理的攀入好看的唇。
顾冽的话已经说的不能再清楚了,老子对你那个意思,如果你有什么心思请收好,别妨碍我。时莫娜心口堵的慌,她什么时候遭过这种冷落,看一眼温甜,越想越气,她那里比温甜差,凭什么顾冽吃温甜廉价的早餐,对她买的价格不菲的手机弃之如敝履。
恶狠狠的看了一眼对面的温甜,冷冷一笑似锋利的刀刃,置身事外的温甜已经被她剐上千百刀。
“温甜小姐,真巧。”时莫娜扯了扯僵硬的嘴角,眸睐氤氲醋意,战火。
温甜耸了耸肩,你泡男人没成功,拿我开刀!
“上次酒会,您没有赏脸参加,真是可惜。”时莫娜藏刀的笑,平静的口吻诉说着心中午的忿怨。
事情是这样,温甜刚法国留学回国那会,时莫娜刚才办了一个庆生酒会,给温甜差人送去了亲手制作的请柬,意想不到,谁知道她派去的人根本没有进门,被温家的佣人当面驳回。
女佣在豪门打工久了,产生错觉,养出一副眼高水底的姿态,她不知何时从梁静茹那里借的来自信,甚至已经瞧不上时家这种土大款。
况且自己小姐本就不喜欢应酬交际,所以说的话也不好听,三言两语尖酸刻薄的打发走了时家人。
温甜还在倒时差,并不知道楼下佣人出口伤人。等她从其他佣人口中得知此时,果断的辞退了那个女佣,亲手道歉信,连同几箱纯手酿的红酒送去时家。
本以为这事已经过去了,看时莫娜的架势,是想老账新账和她一起算。
“上次的误会,很抱歉。”温甜耐着性子,再一次亲口致歉,给她几分面子。
时莫娜自信的勾着嘴角,恭敬友好的言辞间锋芒毕露,“温小姐客气了,我近来也是忙,公司刚起步,前线工程建造又是三五日就要催我去看看。要不是今天遇到您,上次的事我也差不多忘了。 不知道,温小姐在那里高就。”
温甜接不接受温家企业,也没有创业。搞了一个酒吧,钱没赚多少,但大把的钞票没少赔。圈里人都认为她是一位不学无术空有皮囊的绣花枕头罢了,法国的名校毕业证书,说不定都是温家托关系走的后门。
时莫娜的话弯弯绕绕,看似亲切。
实则既展示自己怎样脱离家族光环创业,肩上的担子怎样重,工作中是怎样的不可或缺,在顾冽面前营造出新时代独立女性的完美形象。
同时,讽刺温甜不务正业。
温甜本不想与她浪费口舌,但战书一下,不应战,对不起时莫娜嚣张挑衅的眼神。
“我啊!就是混日子,比不得时小姐能者多劳。”温甜瞥了一眼她得意的小表情,接着说,“您和时家的外室子弟不同,他们就是仗着时伯父的宠爱,肆意妄为。楼盘建造工程确实需要都下些心血,之前南湾豆,腐渣居民楼差点闹出人命的事,可别再发生了。”
时莫娜的妈妈在万众瞩目的注视下,十个月后生下一个女娃娃。小三们的肚皮却很争气,男孩一胎接一胎。
时莫娜的爷爷奶奶重男轻女,本就不喜欢她妈妈,连带着也不喜欢时莫娜这个不能传宗接代的孙女。
多年挥霍,她们母女手里的资产所剩不多,平时父亲也很少接济她们,要不是生计拮据,她妈也不会把小金库拿出来让她搏一把。
温甜的话没有一个脏字,却字字中了要害。
时莫娜咬着后槽牙,怒目圆瞪,反唇相讥。 “温甜,你别忘了,你就是温家巴结顾家的工具,神气什么。联姻就是个笑话,顾家少爷已经回国,都没来见过你一面吧,你以为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没等温甜开口,眼前抹上黑色,顾冽站起身,阴鸷的睨着时莫娜,“你又算什么东西。”顾冽手指根根收紧,眼底结霜。
不同于往日疏离的谦合,现在的他被戾气包裹,一双狭长的狐狸眸如用火红的烙铁,印在时莫娜惊慌的毛孔上,一点一点渗进皮肉,不见半点血腥,但异常可怖凶咤。
他本不想参与女人的唇枪舌战,奈何时莫娜越来越肆无忌惮,一再挑战他的底线。
“我……” 时莫娜慌了,更准确的说是怕。
坛子及时站了出来,给各位祖宗消火,拉过时莫娜的胳膊,“时小姐,我们要交班了,你先出去吧。”
坛子也不喜欢这个嚣张的时小姐,念及她住户,还是个女人,多少给她些体面。
顾冽却并不想这么简单的放过时莫娜,失态愈演愈烈,温甜也不想让顾冽因为自己而丢掉工作,走过来,立在顾冽和时莫娜之间,“时小姐,有时间管好时家的烂摊子,别等到私生子们继承了家产,你和你母亲被扫地出门,可就不体面了。
还有,温家在时家银行的所有存额,最晚中午12,全数取出,我希望你以前联系,几十亿不是小数目,毕竟我不认为你们的三流小银行,能一口气拿出那么多现金。”
时莫娜回过神,后知后觉自己刚才毫无教养的出口咒骂,如同市井泼妇。
在温甜提出撤资的那一刻,她也终于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也终于会记起父亲和她提过千万别惹温家的警告。
理智一点点积攒堆累,方才的跋扈恶语已不见踪影。
覆水难收,时莫娜知道温大小姐的脾气,话一说出,那么这事就是板上钉钉,不可扭转。
可是,时家靠房地产起家,前几天因为偷工减料的大楼出了事故,死了人,见了报。已是元气大伤,如今靠着一个银行狗眼残喘。
温信是看在她父亲的面子,才会拨一笔资金救难。
时莫娜没想到今天,她冒犯了温家实际上最大的股东,救命的金大腿也被自己 得罪。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离开保安室的,也不知道怎样和家中解释即将破产的事实。
刺耳的喇叭鸣笛声,充耳不闻,时莫娜大脑空白 ,三魂少了七魄,一步步挪移。
北京时间9点整。
距离她从豪门贵胄,跌落为破产千金还差三个小时。
唇色如纸,指间颤抖拨通了父亲的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