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的路上,绚烂喧嚣的夜色映在车床上,飞速倒流。
顾冽点开iPad桌面上唯一的视频文档。
视频画面是十几年前,白的一尘不染的医院病房,护士挂好输液瓶子,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离开了。
病床上,躺着的人是顾冽的父亲,顾隽。
男人的年纪和如今的顾冽相仿,青白的手背上一道有一道的针眼,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死鱼般的眼睛凹陷入眼窝,白蓝条纹的病号服松松垮垮的,最小的尺码却能装下两个顾隽。
顾冽心口一窒,眉头不觉纠结紧锁,好似什么东西揪住了他的心脏死死不放,闷疼,呼吸不畅。
当时,顾冽被送到s市,和保姆在温甜家附近的生活。
后来,父亲去世,他才被爷爷准许,回到顾家。
顾家留有的照片,以及顾冽心中父亲的形象,清朗深奕的模样,神色康健。
以至于,顾冽知晓父亲是病逝,但万万没想到,父亲人生的最后一段,居然如此凄伤,苦难。
也许,正是因此,爷爷才把他送走,不让他回来。
按下扶手的按键,车窗徐徐下沉, 顾冽暂停视频,眸底的红血丝撕裂的痛,腔内似有一只手搅动着他的五脏六腑。
入秋夜色漫长,晚风冰凉拂面, 看着皎洁的月色大口的吸气,压抑着崩溃边缘的自我,以求最后一根神经莫要崩裂。
司机看着后视镜里捂着胸口痛苦喘息的老板,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话到舌尖,半张的嘴踌躇了半晌,又合上了。
顾冽阖眼,提了提气,将思绪重整旗鼓,看着十几分钟的进度条,颤动着指间,奔向播放键,徐徐下沉。
指肚贴在冰冷的屏幕上那刻,顾冽黑稠的眸子隐忍的一眨不眨,倒映着一帧帧不算美好的画面。
病房的房门被从外推开,一个带着口罩的男人走了进来,身量熟悉。
男人信步走到顾隽床侧,停下步子,饶有兴味的审视躺着的人,奄奄一息但眼底满是仇恨。
顾隽晃动着身体,眼神恶狠狠,像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挣扎见,针管错位,黑红色的血液沿着塑料管子倒流。
男人得意的仰眉,手腕不屑的抬起,只轻轻一推,便打散了顾隽蓄了半天的力。
十几年前的录像设备并不现金,视频仅有画面。顾冽难以辨别俩人之间的对话。
双方争执几分钟,男人没了好言好语耐心,揪起顾隽的衣领子,说了句什么。
顾隽好似受了天大的刺激,双目眦裂,身体僵硬的如同上了发条,失焦的眸子蒙了尘,无望的盯着前方白色的墙皮。
男人看着顾隽的样子,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脸,得意的仰头大笑。
司机目不斜视,也不敢言语,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平稳的驾驶车辆,驶入弯道,等红灯的时候,听到了后座传来的拳头紧攥,骨节拧紧时脆生的声音。
顾冽双睫微颤,忍着心口的极具不适,咬着后槽牙,看完最后的内容。
男人从兜里掏出了注射器,稠白的液体推入顾隽的吊瓶里。
随即,看着床上翻腾着,痛不欲生的顾隽,从容的拿出手机,播了一个电话。
目光阴鸷畅快,喜色跃上眉梢,欣赏着床上抓心挠肝打滚的顾隽,盯着隽被自己指甲抓破的胸腔,狠狠地发笑。
一片片血淋淋的抓痕,肉血难分,但在男人眼里确实无上的美景。
顾隽面如枯槁,蹬的床单起皱,枕头早已掉落在地,折断的指甲已然嵌入皮肤。洁白的床单更瘦不堪直视 。
但男人却看懒越有兴致。见到血,恶劣且阴狠的双瞳亮的令人害怕。
在顾隽静下来的那一刻,视频结束。
屏幕闪回起初的画面。
顾冽梗着脖子,秉着气息,眼神血红的扫了一眼右下角的视频时间。
15年,12月。
那天,顾冽和温甜暂别,回家,看到了客厅里神色暗淡的间斯。
间斯哽咽了半天,弯腰抱着他,告诉他父亲离世了。然后提出接他顾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