沧州城西李府,是本地员外郎李满仓的家。
员外,最早是指朝廷正员编制以外的官员,因为此类官职可以通过捐钱买卖,慢慢就变成了富豪商贾的一个代称。
沧州李满仓,乃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有钱人。
坐拥良田万顷,牛马无数,沧州城市开发建设新项目的工程里,有超过七成都被李家给承包了。
这是一位真正的大富豪,其家族财力之雄厚,纵使放在整个大明国里,那也是排的上号的。
望着眼前的高门大院堂皇殿,叶洛心生好奇。
“咱们来这干嘛?”
苏萱依轻声回答:“找个东西。”
说完,径直上前踏上石阶,门口护院见到苏萱依,非但没有出手阻拦,反倒是满脸笑容的把他们迎了进去。
这下叶洛更好奇了。
悦来客栈虽是本地名牌老字号,但和李府相比,差了不止一个档次。
莫说旁人,就算是客栈掌柜亲临,也得在李府外通传候命。
二狗曾说过,苏萱依在沧州没有朋友也没有亲人,现在一看显然不对,苏萱依的身份只怕非比寻常。
入了大门,四方阔院高墙耸立,院中花草茂盛打理的井井有条,丈宽主路绵延向内直通正堂。
那正堂,金雕玉砌琉璃顶,镂花悬垂大红灯,当真大户人家。
叶洛看花了眼,左顾右盼东瞧西瞅,一副刚进城的乡下土包子模样,好在李家仆人似乎接受过良好的素质培训,看到他这般姿态也没有投来鄙视的目光。
一路走,脚下不停。
不多时,穿过大院,二人来到正堂之外。
晌午时分,应该正是吃饭的档口,正堂里却空无一人,这明显不正常。
正疑惑,堂内屏风后走出一山羊胡子老者,年岁约莫五十上下,却依然健步如飞。
“原来是苏小姐登门,有失远迎还望勿怪。”
老者走到近前躬身行礼,苏萱依一改往日的魔女姿态,恭恭敬敬还了一礼。
“李老言重了,突然造访是我的不对,世伯可在家中?”
老者点头:“正在后院厢房。”
苏萱依不禁蹙眉。
她到沧州这些年虽然极少拜访李府,但每次李满仓都会亲自接见,倒不是她想端架子,江湖礼数便是如此。
一瞬间,苏萱依就察觉到这里头有问题。
“李老,可是家中有事?”
老者叹了口气,重重点头:“苏小姐不是外人,小老儿也就说了。”
“李老但说无妨。”苏萱依当即正色。
“三天前,少爷游玩归来,回到家中就一病不起,老爷急忙召大夫为其诊治,大夫却说少爷只是染了风寒,休养几天就能康复。”
老者又是一声叹息,连叶洛都能听出那里面的担忧。
“若是寻常风寒,怎么可能昏迷不醒。老爷这几日茶饭不思,人都瘦了整整一圈。”
“风寒…昏迷?”
苏萱依秀眉再次蹙起。
只怕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就如李老所言,若只是简单的风寒,怎么可能致人昏迷?
正说着,屏风外再次走出一人,脚步虚浮神容暗淡,头发略显凌乱,连冠带都歪了。
见到来人,苏萱依进步上前,拱手见礼:
“萱依见过世伯。”
看来这人就是李满仓。
李满仓点头以作示意,眼中却难掩疲惫忧色,勉强挤出一个难看的笑容。
“依依今日怎么得空来府上转悠,近来可好。”
苏萱依答:“劳世伯挂念,一切都好。”
话音一顿,转答为问:“世伯,我方才听李老说,李缘世兄近日身体似有抱恙?”
“唉…”
李满仓重重叹气摇头连连。
“一些小毛病而已,无需担心。”
李满仓言表不衬,显然是在假意客套,若换了往常,苏萱依姑且也就不问了,但今天不行。
“不瞒世伯,侄女此番登门是有所求。”
李满仓正色:“有何所求?”
苏萱依答:“听说世伯手上有一块宝玉,名曰凝魂,侄女想借宝玉一用。”
“凝魂玉!”
李满仓脸色微微一变,旁边的李老也不禁面露难色。
“贤侄女,实在不巧,那玉此刻不能外借,你能否过几日再来。”
苏萱依早有所料,张口就说:“可是因为世兄的病?”
李满仓一愣,旋即称是;“正是。”
苏萱依了然,微微一笑:“实不相瞒世伯,其实我也略懂医术,可否容我为世兄诊断一番?”
“你?”李满仓惊讶:“你还会看病?”
苏萱依谦虚抱拳:“略懂皮毛而已。”
李满仓当即大喜:“快,快走。”
一行人越过前厅去到后院,不得不说李府是真的大,就这一个院子,感觉比整个沧州西郊的面积都大。
兜兜转转,急急忙忙,在李满仓的带领下,苏萱依和叶洛去到了那处厢房。
厢房门外有侍卫把守,门前还有几名大夫模样的人凑在一起不停摇头,叶洛见状,原本紧张的感觉瞬间消散,差点没忍住笑出声来。
这几名大夫着实有趣,明知别人家里有病人,却还在门前摇头叹息,搞得就好像已经没救了似的,这要换做是他,二话不说先一人赏一个大嘴巴子。
糟践玩意儿。
李满仓也看到了摇头的那几人,顿时露出不悦的神情,却还是颇具涵养的拱手求教。
“几位可曾查出小儿病症是何缘由引起?”
那几人闻声不约而同的再次摇头。
“回禀李老爷,我等只能查出令郎病症与风寒类似,至于具体如何,恕我等医术不精,未能查明缘由。”
“唉。”李满仓愁容满面心忧不已:“劳烦几位了,李正,替我送送几位大夫。”
这时,一名老医师手抚白须开了口:“李老爷且慢,依老夫之见,贵府公子只怕是出门在外染上了不干净的东西,老朽恰好认识一位游方术士,可介绍他来为令郎化解顽症。”
“游方术士?”
李满仓还在思量这番话的可信度,就听旁侧不合时宜的响起一阵爽朗张狂的大笑。
“哈哈哈哈…”
“游方术士,哈哈哈哈…”
“中医治病本来就算玄学了,你居然还要找专门搞玄学的,感情你这身医术是跟算命先生学的啊。”
“哈哈哈哈…”
这笑声猖狂中带着几分浓浓的嘲讽,言辞间更是将鄙视不屑凸显的淋漓尽致,众人尽皆不满,愤然扭头去寻那狂笑之人。
李满仓也是愠怒,正准备叫人将此狂徒乱棍打出李府,谁知定睛一看这才发现,那发笑之人竟是与苏萱依同行的叶洛。
那位遭到挤兑的白胡子老头一步一颤走到叶洛身前,枣木拐‘嗵嗵’在地面捅了两下。
“小友,老朽学艺不精甘受责骂,但小友此言疑似辱我传道恩师,老朽不能视而不见!”
叶洛撇嘴,面露不屑:“那你待如何?”
老者顿足,胡须倒竖:“望小友收回蔑言,诚恳道歉。”
“咳~~~”
“呸!”
一口老痰突然从叶洛嘴里被吐出,‘啪’的一声狠狠摔在了老者脚边。
见到此景,所有人都愣住了,那老者更是被气的浑身颤抖,差点没忍住就抡起枣木拐。
叶洛冷笑,指着地上那滩刚出嘴巴的新鲜唾沫,戏谑道:“老头你看,这唾沫吐出去还能咽回来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