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清心斋,立马有伙计上前,陆植问了两句,两人便被引至二楼包间。
坐好后,伙计先是上来一壶茶,陆植张嘴便点了好几个菜,全都是藕,山药,菌菇一类的,穆倾倾听都懒得听,待伙计下去,才仰头一脸生无可恋道:“这些菜名听起来就觉得没胃口。”
陆植左手曲指敲敲桌子,穆倾倾缩了缩脖子,老实端起他递过来的茶杯,喝了一口,精神立马一振,眨眨眼,又看了一眼自己的茶碗,再喝一口,接着将一碗都喝进肚。
陆植像是并不意外,笑了笑,又给她添上一碗,随后叮嘱道:“好喝吧?不过好喝也不能贪多。”
穆倾倾克制着喝了两口,赞不绝口:“没想到一壶茶也能煮得这么好喝,这什么茶?”
陆植笑笑:“山楂果茶。”
“难怪,酸酸甜甜的,还带着茶香气,不过这山楂不是开胃么,我也不是空腹,怎么又不让多喝啊?规矩忒多。”穆倾倾撇撇嘴,抗议他管得宽。
陆植好笑训她道:“你刚才在街上没停嘴,吃了不少,若此时再贪多喝太多茶,待会儿哪有胃口再吃东西?也不知道节制!”
穆倾倾闻言,立马抓住他话中把柄,坏笑一下,往桌子前凑了凑,问:“陆师兄一贯主张养生养身,以往我晚饭吃多了你都要说上两句,今日为何反常?夜里还让我吃这么多,稀奇啊!”
陆植没好气道:“你没听见我点的都是一些好消化养胃的素菜吗?我只点了四个,再说,他家分量不大,我也吃一部分,你吃不了多少,撑不坏。”
穆倾倾‘哦’了一声,随即小声嘟囔道:“请人家吃一顿,非挑个吃了半饱的时候,不会另换个时间嘛?”
陆植哪里听不到?他曲指再次敲敲桌子,穆倾倾边坐好边不耐道:“别敲了,我现在一听敲桌子声就想起你,听得直心慌,闹不好,这顿饭都吃不消,再堵着胃。”
陆植顺着她的话道:“那不怕,回去我给你扎两针,保证你半点毛病都没有。”
穆倾倾不满地看了他一眼,撇开头去不说话了。
她这般安静了,陆植倒有些不适,他想了想,还是决定解释一番:“我平日里对你吃食上管束严厉,一来丹心阁有照顾你的责任,二来,你自病后,肠胃大不如前,若是不注意就会引发旧疾,偏偏你自己又是个管不住嘴的,周围的人也没一个能说得通你,所以,少不得我就得多费心,时不时提醒你。”
穆倾倾双手托腮,百无聊赖等菜,闻言扭回头来:“我知道,所以我虽不乐意,却也没怎么反抗。”
虽然话仍旧有些不情不愿,但面色已经和缓很多,陆植知她是听进去了。
“你又不是孩童,应当知道照顾自己,我能看你一时,难道还能时时刻刻都看着你?若是不自己学会克制口腹欲望,肠胃早晚要闹毛病。”陆植又多说两句,毫不意外看到穆倾倾头大的神情,他曲指敲桌,不满道:“你当我愿意每日这么跟你车轱辘话颠来倒去说吗?每日说的话已经够多了,还要单独为你再费唇舌,若是你再这么不知好歹,我干脆一针扎挺你。”
穆倾倾向后弹了回去,双手捂着肩膀,仿佛陆植真拿着针,嚷嚷道:“说就说话,何必恐吓人?”
有人敲门,二人去看,是伙计来上菜。
穆倾倾拾起筷子,做好准备。
很快菜就上齐,穆倾倾看着精致的四道素菜,点了点头:“看起来卖相还不错。”
陆植同样也拾起筷子,向她示意:“尝尝。”
穆倾倾先是夹起一块藕,吃了一口,立马兴奋地双眼发亮,她嘴里嚼着还没咽下去,只能闭着嘴巴哼哼着,直到咽下去才一个劲夸道:“好吃啊!他家的藕怎么能做的怎么软糯又有嚼劲,还香甜不腻呢?太好吃了!这还是藕吗?这是不是披着藕的外袍,别的东西冒名顶替的?”
陆植被她逗笑了,打趣道:“你说是什么顶替的?”
穆倾倾已经又夹起一块吃着,闻言捂着嘴呵呵笑:“管他呢!好吃就行了!”
见她吃得满口生香,陆植不觉得也有了胃口,跟着吃了起来。
陆植吃了几筷子便放慢速度,看着对面的穆倾倾吃得满脸满足又开心,心下满意,还是忍不住提醒道:“慢点吃,嚼细了再咽。”
穆倾倾嘴巴没停,直到咽下去后才问:“这么好吃的馆子你是怎么知道的?平日看你对吃的并不上心啊,竟然有这么宝藏地方藏着。”
陆植随意道:“我平日吃饭不挑,是因为丽婶手艺不错,大部分菜都做得挺好吃,至于这里,是去年一个胃有宿疾的老者推荐的,她信佛,不吃荤不吃肉,被我医好了后,就告诉了我这么个地方,我也没来过几次,同承杰他们出来,旁的地方吃腻了,想起这家馆子,我们来吃过两回,觉得味道不错,就记下了。”
穆倾倾点头夸赞道:“难得这里的伙计都是模样齐整,话也不多,跟这里的摆设一样,清清淡淡的,看着就凉快不少,别说,大夏天来这里还真是不错。”
陆植笑了笑:“是,别看这里门脸不起眼,室内也并不富丽堂皇,但来这儿吃饭的,非富即贵,有时候人大鱼大肉吃多了,也就想吃点清新可口的素菜,连带着耳目也能消停下。”
穆倾倾不住点着头:“好地方,我记下了,日后还来。”
陆植笑,心里有些欢喜:“难得你会喜欢。”
住了住,又道:“喜欢就好。”
穆倾倾也笑,随后问道:“那不知道陆师兄刚才应着我的那壶酒,能否让伙计送上来?我菜都吃了一半了,还滴酒未沾呢。”
陆植收起笑容,穆倾倾也不怵他:“你自己说的,莫非想要食言而肥?”
知道糊弄不过去,扬声叫来伙计。
酒很快来了,穆倾倾兴奋地搓搓手,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陆植给自己满上一杯,推到眼前。
“陆师兄,我自己添不成吗?你好歹是师兄,让你满酒,礼道不合。”穆倾倾试图要过酒坛。
陆植摆手给自己也满上一杯,将小酒坛放至手臂一侧,假笑道:“无妨,我不介意。”
穆倾倾干笑两声,举杯轻轻抿了一口。
二人安静吃着菜,饮着酒,陆植倒不觉,很快,穆倾倾便觉得这样有些无聊,便提议道:“师兄,同我讲讲你的事吧,这样干喝酒,多没意思,不都说往事就酒,千杯不倒吗?”
陆植轻嗤一声,笑问:“你都哪来这些话?我看横竖都是你自己编的。”
穆倾倾央唧道:“那咱们也不能就这般干巴巴地吃饭吧?”
陆植疑道:“平日也不是咱们俩一同吃饭吗?话也没怎么说,怎么今日非要聊?”
穆倾倾摆摆手:“平日那只是吃饭,今天有酒啊!不说点什么,暴殄天物。”
陆植露出拿她没办法的神情:“那你说吧。”
“我说有什么意思啊,我的来历经历你全都清楚,说说你呗。”
“想知道什么,你问”陆植并不在意。
穆倾倾来了精神:“听说,你家是医药世家?五代行医?”
陆植笑:“医药世家没错,五代却太夸张,到我这一代,也不过第三代。”
穆倾倾点头:“别的呢?”
“什么别的?”陆植反问。
穆倾倾放下筷子,循循善诱:“说点别的啊,比如说,你们家如果经营三代,是不是有家族内斗啊?或者是同行恶意中伤,商场如战场的斗法,看你们陆家如何力挽狂澜,久经沙场屹立不倒,再或者有什么传奇人物故事,就是感天动地的情爱故事也成。”
陆植失笑:“你脑子都想些什么?”
穆倾倾不死心,继续问:“难道你自小就身世平平,日子毫无波澜吗?没有什么为了争夺绝密药房,兄弟阋墙的故事吗?”
陆植皱眉:“你盼我点好行不行?”
穆倾倾嘿嘿笑,挥了挥手道:“我不是说你,我就是问问,戏文里都是这么演的啊。”
陆植摇摇头,也放下筷子,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摇头道:“没有,我就是平常人家的平常人,不过就是家里世代行医罢了,哪里来的那么多惊心动魄的经历?”
穆倾倾满脸失望:“什么都没有啊?”
陆植放下酒杯:“若是有的话,也就我是庶出这一点吧,因为行医,有些世代积累的药方只传嫡,所以,家里的嫡出兄弟,多少会防备心重一些,师父同我爹是老朋友,知道我资质不错,二人商议后,我爹便将送我到师父这里学医,一来可以满足我行医之志向,二来,也避免在家中有争执,但陆家也没那么多龃龉和内斗,就平平常常,你若是想要听什么波云诡谲的故事,可是要失望了。”
穆倾倾未料到勾出他身世庶出的事,有些过意不去,便安慰他道:“你虽不是嫡出,可是你这么争气,还肯用功,师父也说过,你是多年难得一见的学医之材,日后定比你那嫡出大哥还要有出息,说不定,日后陆家的名声还要靠你更上一层楼呢!”
陆植抬头看过来,知她好意,也有点意外跳脱如她,能说出这些熨帖的话,心头暖融融的,笑了笑:“好,承你吉言。”
“现在你小医仙的名声已经很响了,我听孙大夫福海他们都说,师父有意传丹心阁于你,日后你可就是执掌专供皇室的药房掌门了,光宗耀祖,还不是指日可待?你娘亲因着你这么争气,在陆家肯定要腰杆比谁都硬,嫡出的也不敢给她气受。”穆倾倾笑道。
陆植也笑了起来,点头道:“你说的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