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高悬,魍魉遁藏。
在清净洞府中,太昊如同丧家之犬般闯了进来,他这一路可谓是连滚带爬,中途还摔了几跤,最后极为狼狈的推开木门,直接扑倒在地板上。
事实上,虽然太昊没有进行什么剧烈活动,但光光是心灵上遭到的冲击,就足以让太昊几近虚脱,他浑身被冷汗浸湿,整个人趴在地上气喘吁吁,好一会没有缓过劲来。
“师弟,这世上还有什么东西能把你吓成这样?”一个语气中充满揶揄之意的声音传来。
太昊勉强转头看去,发现是宋有道正用筷子指着自己,她慵懒的坐在椅子上,而脸上还带着戏谑的笑容,像是看到了什么可笑的东西。
“师姐,这里有问题!”
太昊见到宋有道,他嘴唇发紫,依旧在冒汗,也不只是从哪里生出的力量,竟是颤抖着站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向桌子。
然而他刚刚靠近,便突然感觉脖子一热,太昊喘着粗气,抬起手摸了摸,发现有一根纤细坚硬的棍子插在脖颈上,而另一边更是直接被刺穿,露出一小段木渣。
“咳咳……”
太昊猛地咳出数口鲜血,猩红妖异的颜色遍染宋有道的衣衫,她的脸上挂着一成不变的笑容,直接从正面将另一根筷子钉进太昊的咽喉,使得他面目扭曲,始终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太昊双目无神,他像是被截断了生机,伸出手想要确认宋有道的状态,但却因为剧烈的疼痛而不断痉挛,始终无法抬起那条手臂。
眼泪滴答滴答的落在地板上,太昊根本不愿相信此刻发生的事实,他挣扎着想要迈开步子,结果却像是撞上一面墙壁,无法再继续向前哪怕一步。
“师……姐!”
一声断续的悲呼,使坐在椅子上的宋有道攥紧拳头,她的眼中闪过微不可察的痛楚,却直接一拳轰在太昊的胸口,使得他整个人横飞了出去,直接砸穿了屋子,落在地上后滑出数十丈远,拖出一道长长的沟壑,久久无法撑起身。
“小家伙,你一个人在这里……”
“那些事情先忘记吧,也许就……”
“师弟,岸温情跟我说……”
“师弟,这世上……”
过去的记忆一幕幕闪过,就如同走马灯般映照,从少女蹲在地上看着孩子,到树荫下孜孜不倦的教导指点,最后停留在宋有道的笑脸上,好似时间短暂到无法想象,甚至那些点点滴滴都在消散,逐渐褪去颜色,被抹去在脑海里……
太昊目眦欲裂,连再生都像是被遏止,根本就没有半点反应,而他也发觉记忆正在变动,与万灵山相关的事物都在消散,快速四分五裂。
“师姐……救……”
他强忍着疼痛,颤抖着朝房子伸出手,想要那里的师姐帮帮自己,否则那些记忆就全都要彻底被抹除了。
然而,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宋有道踏着碎木走出,她表情狰狞似鬼怪,但却传出一道柔和温暖的神念,落在太昊的心头。
“师弟,到此为止了。”
“从此以后,万灵山再也不复存在,但你依旧还要继续攀登,直到能够自由自在的翱翔,直至能够触碰到尽头的光彩。”
“可师姐无能,无法再次振兴万灵山,但能够在最后这段时间遇到你,这一点执念也算是不负所托。”
“至此,我不愿看到传承断绝,所以将草木皆兵留给你,不过以后若是有机会,你也心有所念的话,希望你能记得回来上一炷香。”
“我的墓碑就在后山,你一眼就能够看到,当然不来也没有关系,毕竟你肯定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这一切,全是我这个师姐没用,我将你领进门来,但最后却无法看着你长大,甚至连为你护道都做不到。”
“都是师姐的错。”
走出屋子的宋有道面目狰狞,她的手掌漆黑如墨,周身伴有一道道鬼影缠绕,她身子一晃,便直接出现在了太昊身边,抬起右手朝着他的额头狠狠拍下!
“住手!区区鬼怪,在我等面前竟还敢逞凶!”
此时,一声怒吼带着音爆骤然传来,其声势滔天,更是将附近树木连根拔起,涟漪直接将宋有道给撞飞了出去,她在空中调转身形,轻盈落地,用袖子擦拭干净嘴角的鲜血,冷眼看向那声音传出的位置。
在那里,光雨洒落,如同雪花般飞舞,有一名身穿金纹红袍的青年手持木剑走出,他剑眉星目,棱角分明,有种说不出的锐气,像是从天庭而来的神将灵兵,特意到此镇压魑魅魍魉。
在红袍青年身后,还有一位同样穿着金纹红袍,但却无法被掩盖住曼妙曲线的女子跟随,她红唇似火,妩媚妖娆,但当注意到躺在地上的太昊时,这女子突然露出欣喜若狂的表情。
但她却仍是生生抑制住想要过去的冲动,显然是忌惮对面的那名修为不低的少女。
“小小鬼怪,也敢害人?也不看看自己究竟有几斤几两!”红袍青年大喝一声,他化作一道血红色的影子,径直向靠近红木房屋的宋有道扑去。
其手中的木剑同样诡异骇人,竟是能够从剑锋处渗出血来,那些血液在半空中形成一颗颗拳头大的红珠子,呼啸间朝着宋有道冲了过去,速度比红袍青年还要快上几分。
宋有道眼中闪过寒芒,她的表情变得冷清,抬手间扔出数十颗豆子,口中低声念道:“万物养灵,撒豆成兵!”
红袍青年闻言,立即露出如临大敌的表情,他快速腾空飞起,口中吐出一道灼热火焰,配合着血红珠子将那些豆子尽数烧毁,随后他宛若雄鹰般俯冲而下,以手中木剑对准宋有道,而脚背则微微拱起,有些许光亮刺破鞋子。
事实上,宋有道从未轻敌过,但她却根本不管上方的攻击,直接对着前方袖子一挥,便有一道幽光从中飞出,覆盖在面前的草地上,道:“混沌生精,草木皆兵!”
“给我起!!”
宋有道一声轻叱,双手微微抬起,那些被幽光笼罩的青草立即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一道道混沌气体刹那间扩散开来,就在红袍青年手中的木剑即将刺中宋有道时,只听一声大喝,自那片幽光中化作滚滚声浪传出,将红袍青年给直接掀飞了出去。
“休伤我主!”
银光乍现,一柄巨斧带着摧枯拉朽之势斩破空间,直接从红袍青年的背后出现,牵动滔滔神力劈在其背脊上。
红袍青年闷哼一声,他的袍子光芒闪动,挡去这一击的大部分力道,因此他并未受到太重的伤势,只不过被强行改变了方向,径直砸进红木房屋内。
不远处,跟随红袍青年一起过来的女子站在原地,她悄悄挪动步子,逐渐靠近浑身痉挛不止的太昊,但当她注意到自家师兄被劈飞了出去后,便立即幸灾乐祸的大声喊道。
“师兄,快把你昨晚在我身上冲击的力气拿出来啊!还是说区区一晚而已,你就被我一个弱女子给榨干了不成?所以现在才连区区一个五变境的鬼魂都吃不下?”
“轰!”
房屋炸裂,漫天木屑,红袍青年一剑斩出,红光暴涨,将那刚刚凝聚出真身的银铠将灵击碎,他血管鼓动,嘴角淌血,低声呵斥道:“聒噪!闭上你的嘴!”
“现在,将那位小道友送出去,这东西必须由我来解决!”红袍青年走出狼藉之中,他的天灵盖冲出一道精光,喷涌上升至三十丈,随后化作一层透明薄膜,向着周围扩散而去,刚好将神情自若的宋有道笼罩在内。
红袍女子耸了耸肩膀,转身继续走向太昊,不过刚迈出几步而已,她的眼神便炽热起来,最后耐不住性子,女子更是直接脚尖轻点,瞬间跃出数丈远,平稳落在太昊的身边,将其横抱在怀中,双手不断摸索的同时,朝着被轰开的空间裂缝快速走去。
透明结界中,宋有道的眼中带着轻蔑,她双手背后,而双腿则正在化作粒子,因为余下的力量已经不足以继续支撑这具魂体。
“道友,这里可只有你我二人,所以我看你还是赶快将草木皆兵的所在地说出来吧,否则我可不敢保证那个孩子会出现什么意外啊。”
红袍青年将木剑扔在地上,他的语气充满戏谑,伸出手将袖子撸起,身体略微低伏,双手探出对准前方,随时准备开始近身缠斗。
“你真想要?”宋有道问道。
“你别无选择。”红袍青年答道。
宋有道轻笑一声,她轻轻咬住自己的舌尖,而眼眶却不由自主的渗出鲜血,其脸颊上的两道泪痕就像是两柄长枪,从中震出肃杀之气,带着滔天的怨恨悲仇。
“哈哈,宋有道你可当真是死状凄惨,我以前便听说你是被人用两柄长枪先后贯穿头颅,现在看来,果然如此。”红袍青年放肆大笑,因为在他的眼里,宋有道就是瓮中之鳖,插翅也难逃。
“多说无用,战吧!”
宋有道不愿多言,她轻喝一声,宛若游龙般瞬间冲出,其身影诡异多变,捉摸不定,整个人像是踩着黑雾而行,在经过的地方留下一道被腐蚀的痕迹。
“轰!”
红袍青年抬起手臂挡住对方角度刁钻的一拳,他深深沉住气,同样没有动用任何法术,仅仅只用纯肉身的力量与其对拼,因此一时间结界中骨裂声不断,两人瞬息间便交手数百次,乃至于地面已经崩裂破碎,化作齑粉飘散。
而在洞府外,红袍女子已经将太昊给剥了个干净,她注视着孩子的赤身裸体,嘴角竟是流出一缕口水,随后红袍女子伏下身子,用猩红的舌尖划过太昊的肉体,品尝着其体内绝妙无比的美味精气。
太昊持续不断的痉挛,像是给了红袍女子动力,她立即将指甲扎进太昊的胸腔,并小心翼翼的分开血肉与骨骼,她盯着那颗不断跳动的心脏,脸上露出极为满意的笑容,说道。
“这一颗气血磅礴得心脏,足以抵得上我两年的苦修!”
然而,红袍女子沉浸在兴奋中,却始终都没有注意到,太昊的眼神不知何时已经从涣散恢复清醒,他的眼底闪过隐藏极深的暴虐,而更多的,却是没有丝毫掩饰无常的疯狂。
“咦,这是……”
红袍女子有些诧异,她好像看见有什么东西藏在心脏后面,因此伸出手指轻轻拨动,结果还未等看清,一道黑光便骤然从太昊的胸腔内斩出,其速度像是贯穿了永恒,瞬间命中红袍女子的眉心,将其中的元神魂魄彻底捣碎。
“咔咔咔……”
太昊的胸腔开始闭合,所有的骨骼血肉回归原位,他的身体此时刚好停止痉挛,不过却依旧传出一阵炒豆子的声响,噼里啪啦不绝于耳。
“这一觉,真的是过了好长好长时间啊……”
太昊满脸惆怅的从地上站起身,他伸了个舒服的懒腰,这才弯腰捡起地上衣服,一边穿着一边走向洞府内。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低头看那具尸体一眼。
太昊笑容灿烂,步伐轻快,同时将黑锋长剑从体内抽出,他大摇大摆的走向透明结界,嘴里哼哼道:“今日天晴,正好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