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万家都已经入眠。
在孟州扬定郡青平镇三十里外的山沟里,驻扎着一支军队。
这个时候,军营内也到了宵禁的时候。整个军营都静悄悄的,见不到一丝火光。唯有那个扎在整个军营最中间的中军主帐,还点着几支烛火。
整个营帐内弥漫着辛辣的香气。油灯昏暗,把几个影影绰绰的人影投在了营帐上,他们围坐在一口铜锅旁。肉香就是从铜锅里散发出来的,鲜红的羊汤在锅里翻滚着,里边的羊杂不断地被卷起,又落下。在铜锅旁,一个黑脸男人一边把着火钩子,一边伸长了脖子看着锅里的羊肉暗吞口水。
“俺先给你们尝尝,看看好了没有。”黑脸男人终于忍不住了,他捡起筷子,对着锅里的羊肉伸出了手。
“哎!”在黑脸汉子身边的一个男人眼疾手快,伸手打断了他的动作,“什么你试?要试也要让将军先试。”
黑脸男人无奈,他翻了翻眼皮,把眼光投向了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可那个男人只顾着擦拭自己手中的重剑,对这边的争执连眼皮子都懒得抬一下。
围坐在铜锅旁的众人都不再说话了,眼巴巴地看着男人。很快,被众人直视的男人便受不了了,他苦笑着摇了摇头,一把合上了重剑:“好了,他要试,就让他试吧,吃个饭怎么还这么多破规矩,非要我先吃?”
男人捡起筷子,从锅里捞了块鲜嫩的羊肉,吹吹就塞进了嘴里,大口的嚼了起来,等到羊肉入了喉咙后才仰头吐出一口热气,“李茂才,你从军之前是做什么的来着?”
“不是给将军说过了吗,私盐贩子。”被叫到名字的黑脸汉子害羞似的低下了头。
“你他娘的确定你不是个辣椒贩子?”男人板着脸质问。
众人一齐哄笑起来,营帐里的气氛一下子就活跃了起来。有了将军先动筷子,众人也都不再顾及什么,你一口我一口地争抢着羊肉,很快铜锅里的羊肉就不够分了。
李茂才一边嚼着口里的羊肉,一边观察着铜锅里的情况。在看见锅里的羊肉所剩不多后,他叹了口气,移开了视线开始打量起了周围,很快他的视线便被男人身旁那柄刚刚擦拭的重剑吸引住了。
“将军?”李茂才对着那柄重剑努了努嘴。
“想看?”男人提起重剑,递给了李茂才。
李茂才立马放下手中的碗筷,双手接过了男人手里的重剑。“噌”的一声,李茂才拔出了重剑,众人只觉得营帐内寒光一闪,接着便把眼睛齐刷刷地对向了李茂才手中的重剑。
在战场上,无论是上马冲锋还是下马步战,首选的武器就是刀,刀势沉,不易折断。而比起刀来,剑在战场上似乎只能用来做做摆设,在这些人眼里,剑只是那些不上战场的将官所佩戴的武器。不过李茂才手中的重剑却不一样,打造他的工匠似乎考虑到了剑容易折断,所以这把剑和寻常的薄刃剑不同,这把剑最厚的地方约有两指,而两刃却又锋利无比,是一把既适合佩戴又适合上战场的重剑。
“将军,是那边送过来的?”李茂才对着东边努努嘴,试探着问道。
男人点点头,笑了笑:“昨天下午和那群牛羊金银一起送过来的。”
李茂才肃然起敬,不停的在剑身上摸拭着,像是一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摸拭着自己珍贵的首饰,“这剑,有啥来头吗?”
“天顺七年,滇州落下陨石。武皇帝命人将陨石运送至京,特命工匠用这块陨石作为材料,打造了两把重剑,一把在天顺九年赐给了常青莲,后来常家被灭门,那柄重剑也不知所踪。还有一把,就是你眼前的这把了。”男人咽了口唾沫,“这把叫扶摇,那把叫定光。”
男人的一番话说完,众人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这把重剑。很快,重剑便被众人来回传阅,你摸一下,我摸一下。男人也不生气,笑看着这些人。
”皇上把武皇帝用过的重剑赐给了将军,是不是要立我们将军做太子啊?“人群中一道嬉笑的声音响起,虽然声音不大,但却是极为刺耳。
这一瞬间,男人脸色大变:“谁说的?”
营帐里的气氛又忽地降到了极点,众人面面相觑,捧着剑的男人把剑递还给了姬泰。姬泰叹了口气,接回重剑,将它很放在了自己的双腿上。
”喝点酒吧?“姬泰提议。
众人刚刚消失殆尽的激情又被姬泰重新点燃,他们相互看着,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了笑容。在军中,严令禁止的就是酒和女人,这两样无论哪一样都是将士们渴望需求的,而现在一军主帅既然提起了,他们怎么说也不可能错过这个机会。
”李茂才,昨天下午到的那批御酒,我猜你应该知道在哪吧?“姬泰看向李茂才,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
李茂才”噌“的一声就站了起来:”嘿嘿,不瞒将军说,昨个晚上俺老李就尝过了,那御酒,滋味跟乡下铺子里卖的还真不一样!“
”快去快回,抱两坛回来。“
”两坛怎么够啊,将军,既然要喝那就得喝个尽兴不是啊?“站在门口的李茂才委屈巴巴地说着,像是个在跟大人撒娇的孩童。营帐里是虎贲军各营的统领,算上他这个姬将军的亲卫,足足有六个人。他平时自己一个人就能喝两坛,跟别说和这么多人一起平分了。
”快去,要不然一坛你都想不到喝!”姬泰指着藏酒的位置,加重了语气。
李茂才垂头丧气地走了,等到他走后,姬泰指着铜锅又说道:“吴平章,去火头房再拿点羊肉回来,待会等那小子把酒抱回来,就着羊肉喝酒。”
被叫做吴平章的男人立马起身,掀开营帐的帘布走了出去。他是虎贲军追风营的统领,那一千名在战场上神出鬼没的骑兵受他管辖。
没过一会儿,吴平章就和李茂才两人有说有笑的走进了营帐,吴平章手里提着一张砧板和一挂羊肉,李茂才两只手,一手提着一个酒坛,站在门口乐呵呵地看着营帐里的人,刚才的垂头丧气似乎一闻到酒味就消散的无影无踪。
”来,把酒倒满,把肉下了!“姬泰率先举起了碗,对众人吩咐道。
李茂才端着自己盛满了御酒的碗,小心翼翼地坐在了地上,凑近了鼻子细细地嗅着。他暗自地在心里下了决定,待会要一口喝干碗里的御酒,然后让它们凝成水滴,一滴一滴的流进喉咙!
然而就在他刚刚把嘴凑到碗边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道苍老的声音。
”不是说军帐里禁止饮酒吗?“
众人一齐看向门口,掀开帘布的走进营帐的是一个穿着便服裹着大髦的老人,他眯着眼睛,脸上挂着笑容,看起来和蔼亲切。不过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在场的人纷纷起身单膝跪地,连姬泰也不例外。
原因无他,因为这个老人就是孟州十二郡军校统领,骠骑大将军刘承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