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权没追上若素,却被嬷嬷叫住了。
嬷嬷走过来,只是笑道:“方才我给你送水,却不知你去了哪里。”
“嬷嬷见笑了,女郎真是让我心焦。”虞权连连叹息。
嬷嬷推了一下虞权,让他赶紧去书房,在虞权耳边轻轻说:“你尽管去书房等着,待会儿她就会去了。”
书房中,烛火在微风的吹动下摇曳不定。虞权手里拿了本曾子的《小戴礼记》,心里却没什么心思看。
“你,读的什么书?”门被微推开,若素探-头细声问。
“哦,《小戴礼记》的第四十二篇,”虞权见若素终于来了,赶紧扔下手中的书,笑嘻嘻地向门口的若素走去,“我道卿卿怎的还不来,原来是早就到了。”
“呸,”若素小手背到身后,撅着粉-嫩的小嘴,“嬷嬷让我给你送饭,不然哪个人家愿意来看你?”
“是是是,卿卿教训的是。快进屋来,莫要着了凉。”虞权赶紧推开门,一脸关切地对若素说。
若素走进去,将饭盒放在桌上,好奇地盯着《小戴礼记》看,“你看的什么内容?讲来我听听呗……”
这次可让虞权抓到机会了,这么多天以来,若素都没有搭理过他,既然若素主动开口找话题了,这不要好好表现一下子吗?
虞权先是清清嗓子,然后用一种抑扬顿挫的语调,诵读起了《小戴礼记》,摇头晃脑的姿势像个老夫子教授学生,很滑稽,很搞笑,惹的若素拍手叫好。
“汤之《盘铭》曰:‘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康诰》曰:‘作新民。’《诗》曰:‘周虽旧邦,其命维新。’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
若素若有所思地点头,虞权继续解释:“商汤刻在青铜器盘上的铭文说:‘如果能在一-天内洗净自己身上的污垢,焕然一新,那么就应当天天洗清,弃旧图新。每日不间断,永远保持,做到天天新,每天新。’《康诰》里说:‘振作商的遗民,使他们悔过自新。’《诗经》里说:‘周国虽是一个古老的诸侯国,但由于文王秉承天命除旧布新,所以它终能自我更新。’因此,德行高尚的人,总是想尽一切办法提高自己的修养。”
这段话是《大学》中的,但在这时期,《大学》还属于《礼记》(即《小戴礼记》)的第四十二篇。宋代以前,《大学》一直从属于《礼记》,还没有从《礼记》中独-立出来。后来,朱熹将《大学》从《礼记》中抽取出来,与《中庸》《论语》《孟子》合称为“四书”,并被确立“四书之首”的地位。
“哼,我看你也要‘日日新,又日新’,不然洗不掉内心的污垢……”若素突然生气了。
“啊?我怎么了……”虞权摸着头,不解地说。
若素指着纸上的“佳人俏一窝……少年肠欲断……”,说:“这是你写的歪诗,真是忒不要脸了!”
这首诗是虞权写的歪诗,充分表达了跟女子做朋友的愿望。放跑了,诗中个别字眼也体现了男主不要脸的特征,这是不对的,虞权是明白的,对于这个错误,虞权内心在做深切的检讨。
虞权转移话题,问:“卿卿同哪个来的?”
“我一个人过来的。”若素边说边给虞权倒了热水洗脸,还时不时用玉手试下水温。
虞权这时候忙凑到若素跟前,暧-昧地说:“卿卿今夜还走吗?我们既为夫妻,不如……”
谁知若素一闪躲,虞权并没有挨上若素。若素又一个箭步出了门,直接转头去了萧昕的房间。虞权洗完脸见没了人,心中悔恨不已。
又过了几日,若素也没来找过虞权,已经耽搁了七天,未曾见到萧昕。
这天,虞权还在心中想,定是又跟萧昕无缘了。忽然听见嬷嬷走过来,让他去夫人屋中,有事嘱咐他。虞权不敢耽搁,赶忙小跑去夫人房间。
来到屋中。夫人说:“我这里有份礼单,你去买这些东西,另外准备个礼帖。等郎主回来,他要去拜贺齐王的。郎主这几日便要从京城回来,你莫要耽搁。”
虞权接过礼单,只看上面宝贝无数。五尺珊瑚树二棵,青釉虎子二只,青釉褐彩羽人纹双系壶五只,青釉神兽尊五只,白釉绿彩长颈瓶十个……
虞权看的愣了,夫人又催促他快点去。想来也是,这个时期的人炫富已经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虽说这些贺礼在几千年后会成为轰动一时的文物,但在这时候并不算什么。
大家都看的明白,齐王司马冏迟早会进军京师,执掌大权,还不趁着这时候巴结他?虞权买完东西,又将帖子递给夫人。
夫人连连称赞,说什么飘若浮云,矫若惊龙,铁书银钩,冠绝古今。又称嬷嬷说虞权晚上看书,夫人更是赞不绝口,肯定地说:“若素跟了他,定是没错了。”
又过了一会儿,嬷嬷出来说:“我现在要跟夫人出去,待会儿还是若素给你送饭。”
虞权高兴地在书房活蹦乱跳,嘴里说:“等了几日,卿卿你终于来了。”
还没高兴多长时间呢,就听见夫人唤虞权,叫他随轿出去。这一个吩咐,让虞权的心彻底死了。
我这好不容易逮到一个空档,可以跟我可爱的若素卿卿温柔一会儿,你这又让我出去。虞权一激动,便要抄起行礼走人。
可是转念又一想,我这连小姐都没见到呢,怎么能一走了之?只得暗暗叹口气,出门随任。
虞权急急走到前楼,只看见角门紧闭,恨恨说道:“若素卿卿,你真是好狠心的人啊!这几日也不来找我,我来找你又不见你人,真是让我害了相思病,只怕命不久矣啊!”
“我又不曾咒你。你又如何会得相思病?”
虞权正自言自语,忽然听见身后若素在搭话。
“好卿卿,你终于出现了,这几日真是让我茶饭不思啊……”虞权笑着上前说。
“呸!秦述的嘴,骗人的小鬼。”若素掩面微笑,“难道你不知道府里的规矩吗?没有夫人的允许,你不能随便来女郎的房间……”
“夫人让我随轿出去,见忘记告诉小姐。这才让我出来通知一声……”虞权编了个谎话。
“哦,”若素警惕地在虞权身边走了一圈,怀疑地问,“我怎么不信呢,快说,有何企图?”
“好卿卿,我说的都是真的……”虞权哭笑不得。
“快说,不然我就告诉夫人去……”
若素在这边不饶虞权,给虞权弄的心中一阵慌张,都说妹子心细,这话真没错。
且不说虞权将来会不会跟若素喜结连理,就算二人成了家,若素这多疑、心细的性格也让虞权受不了。
虞权这边跟若素在打闹,忽然听见屋中想起了声音:“若素,你在跟谁说话?”
若素正了正衣服,笑着回答道:“秦述。就是那个新来的小厮,一直在书房。”
“哦,”萧昕在屋中听到是虞权,心中好奇,便叫若素开门,“我倒要出来看看……”
穿着对襟襦衣,外衣上的水画写进了洛神之姿。
那如云流水的料子,好似荧得反光,熠熠生辉起来。
花色料子明显不是普通人家能穿戴得起的,就连边角花纹和针线也是如此精致。
见虞权看的呆了,萧昕心中一阵发毛,不在意地咽了咽口水,然后扯了扯衣裳,往里搭了点,略宽大的衣摆随着她的步子悠悠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