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淮阳死了?”
忽然听到这样一个消息,众人无不震惊。
人生在世,不过生老病死。每个人都有一死。但如何死?何时死?都是问题。
人群中唯一了解真相的只有孟离,正因如此,他反而比其他人更加惊讶。
作为这件事情的经历者,孟离当然清楚孟淮阳是因何而死,虽然他知道,孟淮阳死亡的消息迟早会被发现,但当这一切来临时还有震惊到了,因为这一刻,实在来得太快了。
昨夜孟淮阳刚死,今天一早就被人发现,这期间不过数个时辰,唯一的解释,就是有人发现了他的尸体。
想到那不翼而飞的尸体,孟离心中暗暗苦笑,那个应该是被他师父处理掉的尸体,难不成还真给扔倒淮川河里了?
人群中有人偷偷看向孟江西,神色怪异。
昨日二人发生矛盾,今日孟淮阳便离奇死亡,谁也不敢保证他没有嫌疑。
孟江西自知嫌疑难洗,深深吸了一口气,揉着额头沉声问道:“人是怎么死的?”
“我也不知道!”随老渔夫当了三年学徒,今日正准备第一次独自出船的孟响摇了摇头,脸色难看道:“孟淮阳的尸体是在河中发现的,打捞上来时尸体都泡大了一圈,看上去可吓人了。”
人群中的一名与孟淮阳颇有恩怨,并不因其死亡而伤感的老渔夫,对年轻渔夫调侃道:“要不说你这家伙是个雏呢,咱们这群靠水吃水以河为生的家伙,哪个没有见过浮尸?看你这怂样。”
孟响梗着脖子反驳道:“你知道什么,孟淮阳若是被河水淹死的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是没有看到他身上那道伤口,吓死人了。”
“什么伤口?”众人被他引起好奇,异口同声。
孟响心有余悸道:“是一条贯穿腹部的刀伤,流出体外的肠子就像水草一样缠在他身上,打捞上来时,他家那个胖儿子,直接就给吓晕了!”
众人脑补着河中的画面,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孟离穿过拥挤的人群,拉着孟响的衣袖低声问道:“孟响大哥,你怎么知道是刀伤?”
“哦,是孟离啊!今天也要陪江西叔出海吗?”孟响见到孟离,难看的脸色终于好转。
这个孟响,也曾也是孟离父亲的学生,和孟江西家更是血亲,从小便与孟离熟识。
看着这个从小就被父亲批评为精力难集中的单纯青年,孟离苦笑道:“孟响大哥,我刚才是在问你问题好吧!”
“不好意思啊,老毛病又犯了。”孟响尴尬地挠挠头,忽又神色一变,为难道:“这件事和那新来的武者有关,要不你还是别听了。”
孟离在武场的事情,如今已传遍村落,孟响自然也曾听说过,他之所以劝孟离不要听,是怕伤到孟离的自尊心。
孟离笑着摇摇头,道:“不碍事的,我没你想得那么脆弱。”
孟响道:“新来的李大人今天要教大家锤锻身体的功法,说在水中效果更佳,一大早就带着孟溪赶了过来,谁想到竟遇到这样的事情。”
孟离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是李柏涛看出了刀伤的痕迹。”
孟响敬佩道:“李大人行走江湖多年,想来是不会看错的。”说着又看向孟离,小声提醒道:“武者身份尊贵,以后这种直呼名讳的话,可不能再说了。”
孟离笑着点头,敷衍了句“知道了”,而后来到孟江西身旁,询问道:“老孟叔,咱们还出船吗?”
“发生了这么大的事,这附近的水域一定会被封锁,还怎么出得了船呢?”孟江西的脸上早已是阴云密布,孟淮阳为人霸道,生前处处与他作对也就罢了,死了竟然也要祸害他,可那毕竟是条人命,让他恨也不是,不恨也不是。
那位和孟江西颇有恩怨的渔夫冷笑道:“要我看,这个孟淮阳就是死有余辜,他为人嚣张,一定是不知道得罪了什么人。”说完又啐了一句,“活着没干过好事,死了还不让大家安宁,真不是个东西。”
孟江西叹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孟淮阳毕竟是咱们孟家村出去的,这几年在靠水镇闯出了一些名气,也算给咱们孟家村长了脸面。”
“哼,长个狗屁的脸,他这几年的名气,还不是靠骂你骂出来的。除了吹嘘自己,何曾见他说过孟家村一句好话,说他死有余辜都是轻的,简直就是罪该万死。”
这几年众人对孟淮阳怨念颇深,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恶霸丧命,纷纷落井下石,出言指责。
“好了!好了!”孟江西双手下压,劝阻道:“人都已经死了,还说这些干什么,反正今天这船是出不了了,大家没什么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孟江西毕竟是孟家渔场的鱼王,威望不小,再加上大家都不像给自己找麻烦,听到他的话,便也不再说什么,纷纷返回村庄。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渔场,转眼便清冷下来,孟离望了眼消失的人群,看向孟江西。
“发生了昨日那件事,这些人中怕有不少人在怀疑老孟叔。”
孟江西知他说的是昨日那场冲突,摇头叹道:“他们怎么想那是他们的事,清者自清,我们没有什么好怕的。”
心中暗暗说了一声“抱歉”的孟离露出一抹苦笑,指着另一侧仍有一群人围观的码头道:“您是想过去看看?”
孟江西点点头道:“于公于私,我都要过去看一眼!”
于公,他是孟家村的人,孟家村出了命案,他不能置之不理。于私,孟淮阳死前与他有过冲突,为证清白,不好避嫌。
“那我陪您一起去。”
正愁不知该以何种理由前去探查情况的孟离,在听到孟江西的决定后自告奋勇。
作为杀死孟淮阳的元凶,孟离必须要在第一时间了解情况,以便应对接下来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状况。
孟江西没有想到孟离会要求同行,感动之余,又有一丝忧虑,望着码头上的一群人道:“你可要想好了,孟溪和那姓李的武者也在那里。”
孟离无所谓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他们若要刻意针对,我忍一忍便是了。”
孟江西欣慰道:“你能有这个想法我便放心了,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这几日村长不在,等他回来定会为你做主?”
“难怪我那日没有在武场上见到村长。”孟离恍然之后复又疑惑,奇怪道:“在我印象中,村长似乎从来都没有出过村子?”
孟江西点头道:“你说的没错,无论大事小事,甚至靠水镇征召,村长都没有出过村,所以他这次出村,我和村里的几位老人都很好奇。”
孟江西获得鱼王头衔后,在村内的威望直线上升,早在两年前就领了村首一职,与村中的五位老者共同协助村长管理孟家村。
“看来村长是要去办一件大事。”开了一个玩笑,这时两人已经来到岸边。
停靠着渔船的码头上围着十余人,除了刚刚被救醒的孟钱蹲在地上抱头痛苦,其余十几个本是来此练武的半大孩子皆是低头沉默,从他们苍白无比的脸色上能够看出,他们此时承受的压力是何等巨大。
他们不过是些十岁出头的孩子,正是天真无虑的年纪,突然见到如此惨烈的一幕,对他们今后必然会造成极大影响。
不过这些孩子当中倒是有一人能够坦然处之,这个人 便是枯瘦如柴的孟侯。孟侯少年老成,家中也曾经历过重大变故,对于此类事件的接受能力要远远超过其他人。所以他也是第一个发现孟离走来的人。
远远见到孟江西带着孟离走来,孟侯连忙走出人群,拉着孟离道:“这个时候,你到这里来干什么,听我的话,快点走!”
“孟侯哥,你这是什么意思?”见孟侯一脸焦急,孟离不明所以,就算他与李柏涛师徒有恩怨,也不用这么紧张吧?
对于孟离的若无其事,孟侯暗叹一声,苦笑道:“看来你还不知道,孟淮阳死了。”
“我知道啊,刚才在那边已经听说了。”孟离指着从渔场过来的方向,摆出一副天真无邪的表情。
孟侯被他这副不懂世事的样子气得不行,咬牙切齿道:“这样的话,看来你连孟溪和孟钱要去找你算帐的事你都知道了!”
“他们要找我算帐?算什么帐?”孟侯的话,让孟离有些摸不着头脑,他极力回想着这两天发生的事情,确定没有做过同时招惹他们的事情,当然,杀死孟淮阳这件事不算。
孟侯道:“孟钱刚才醒来,哭着喊着说是你杀了他父亲,孟溪一听当场就火了,扬言要将你碎尸万段。”
孟离闻言,瞬间惊出一身冷汗。
“不对呀!我……”
他的眼睛瞪得滚圆,想不明白这个秘密怎么就被发现了。难不成昨晚事发时,孟钱就在外面把风?可若如此,以他师父的修为又怎会发现不了?而且,孟钱若是早就知道他父亲遇害的消息,昨天晚上又怎么会过得如此安静?
似乎猜到孟离会是这副表情,之前憋着一肚子怨气的孟侯畅快了不少,笑道:“据我估计,这件事情八成是孟钱在胡说八道,他心系孟柔已久,昨日又被你羞辱,当然不会放过这个除掉你的大好机会。”
在后方旁听的孟江西听到这里,忽然一声冷哼,愤慨道:“这个孟钱还真是一头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