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忱很郁闷。
他过得不好,很不好。
36岁了,还一事无成。
父母在农村老家种地务农,好不容易供他在西安上了大学,二本,专业工商管理,这算什么专业,太普通了,专业不专,有业无专,不,业也没有,无专无业。
毕业后,在一家造纸厂上班,私企,业务员,月薪3000,后来混成小主管,月薪3600。三年后离职,应聘到一家制药厂,凭着小聪明,加上肯吃苦,不计较,能忍,银一年后混成销售部副经理,薪水一下子到了六千,再后来,成了正经理,开始拿年薪了,一年十万,算起来平均每个月八千挂零,终于勉强可以娶媳妇了。
这一切,当然离不开他自己的拼死拼活,没日没夜,再加上察言观色,委屈求全,夹起尾巴做人。
这一次,他是陪着上海一家大型药企老总的千金小姐来华山游玩。
这位千金大小姐名叫白晓,生得天姿国色,婀娜多姿,就是脾气有点大,蛮横霸道。
谈完生意,她提出要游华山看日出,于是李忱就陪着来了。
眼看天将破晓,白晓正和她的女助理罗丽一起,望着远方,指指点点,兴奋说话。
李忱站在她们身后不远处,心里在想念妻儿。
毕业五年后,他自己攒了几万块,父母又给了他十万,他交了首付,在市中心按揭了一套九十多平的房子。
后来房价一个劲地疯涨,他的房子不但在市中心,还是学区房,好啊。
多亏他有心眼,有脑子,下手快,对自己狠,否则他这辈子也别想买房了,更别说在市中心买到学区房。
现在想起来,他还佩服自己的狠,当然,他更感激父母,还有他姐姐,父母给他的那十万元里面,有他姐姐的两万,他姐夫是不知道的。
他发过誓,一定要报答父母的大恩大德,一定要对姐姐好。
买房以后,他每个月的工资都还了贷款,自己只留下很少很少一点生活费,混日子,吊着,反正没饿死。
五年前,他结婚了,媳妇从农村来西安打工,在本厂餐厅打工,帮厨妹,打饭,太普通,太平凡了,他却动了心。
丑妻薄地家中宝。
他不是不想找漂亮妹子,可是他知道,自己的条件多半找不着,就算找着了,也不知要费多少功夫,花多少心思,浪费多少钱。
关键是,他没钱。
他看上她,很直接,每次吃饭的时候,都故意拖延滞后,往往是最后一个,冲她笑笑,她也笑笑,剩下的菜都给他,然后他就找话,她怯怯答话。
时间久了,她自然明白他的意,开始变得害羞,不好意思,他说话,她很少看她,更不敢正眼瞅他。
直到有一天,他瞅个空挡约她出来,谝几句,逗一下,就在厂外附近火锅店,请她吃饭。
她害羞,终于还是去了,然后就薯片话,就谝,他大吃,说着,她只是柔柔笑着,小口吃着,偶尔接口插话,却都是添趣凑热,望着他的眼神里满是崇拜和爱慕。
他越说越兴奋,好多好多心里话都对她说,对任何人都没说过的话。
毕业以后,走上社会,这是他第一次敞开心扉,不设防。
吃完饭,他邀她去看电影,她不去,说是晚了,要回去,明天还要早起上班做饭。
他看得出来,她怕,对自己有戒心,便没强求,说是下次,她答应了,于是送她回去。
第二天,他出差了,等到一周后他回来,再去食堂打饭,这一次他没故意拖延。
她看到他,眼里有抑制不住的惊喜,可是他们却没机会说话,因为后面还在排队等着。
他看出了她的喜悦,发自内心的欢喜。
下午下班,他又故意拖延,直到最后没人,才去打饭,想约她,她笑着给他打了饭,递给他,他接过来的时候,她的手有意无意和他碰了一下,他手里就多了一样。
他一愣,端着餐盘过去坐下,展开手一看,又是一愣,又是一喜。
两张电影票。
离厂子最近的电影院。
他心一跳,抬头望去,只见她站在食档里面,正望着自己。
这还用说?
晚上看电影,他终于搂了她,毕业以后,第一次搂女人。
她挣扎一下,随了他。
上次还是毕业那年,和自己的女友最后一次亲热,毕业季,夏天。
电影演着,他搂着她,感觉到她的悸动和燥热,他越来越兴奋,手越来越不老实,她终于开始挣扎,取开他的手,眼睛慌乱地四下瞅一下。
没人注意他们。
昏暗里,到处都是小情侣搂搂抱抱着,一起吃着爆米花,眼睛盯着屏幕,小声说着话。
他搂着她,小声道:“跟我走,好不好?”
她没有迟疑,低低嗯了一声。
退场,走,打的,却不是回厂的路,到了一个小区门前停下,他带她上楼,回他的新房子。
奇怪的是,她一路上竟然一句没说,一句没问。
她身子一抖,不说话,哭得更狠。
他一把把她拉到怀里,紧紧搂住,在她泪眼上深深一吻。
她蜷缩在他怀里,不停发抖。
他发现,她也是美的。
青春总无敌,年轻无丑女。
他抱紧她,小声道:“哭啥,我娶你!”
她全身一震,抬眼望他,满眼满脸都是泪,颤声道:“真的,你不骗我?”
他小声道:“骗你干啥,真的!”
她泪眼婆娑:“你是大学生,城里人,我是初中生,农村人,你……”
他笑了:“狗屁大学生,屁都不是,一钱不值!我也是农村人,和你一样。”
她哭:“可是我家穷,我长的也不好看……”
他笑:“是丑,丑了好,我不喜欢戴帽子。”
她一怔,不懂:“帽子?”
他笑:“绿色的……”
她醒,红脸打他,轻轻地。
他性起,又要,她顺从,给他,咬着牙,忍着痛。
完事了,他躺下,她伏在他身上,摸着他的下巴说:“你放心,我不会给你戴帽子的,这辈子,就你一个男人!”
他搂紧了她。
此后又有好几次,他带她回家过夜。
终于有一天,打饭的时候,她小声说:“晚上。”
他一愣,他知道她的意,可是他奇怪,她怎会主动。
晚上,回他家,一进门,她搂紧他,他奇怪,正想问,她哭了。
他愈发奇怪,问她,她不说话,只是抱着他哭,再问,终于小声说:“我可能不对了!”
他一惊:“什么不对?”
她半天不说,好一会,憋出一句:“我有了!”
他一惊,大喜,抱住她,笑道:“明天去医院检查,真有,结婚!”
真有。
结婚。
他给了她家五万彩礼。
她父母要十万,他丢出五万现金:“就这,多的我是真没有,若是以后我过好了,我补!”说罢,拉着她就走。
婚后日子平静,她不上班了,就在家等他,伺候他。
生了,女儿。
他是欢喜的。
无论儿子女儿,都一样,只要是自己的,他都是欢喜的。
她带孩子,操持家务,他上班,养家。
生活虽然不富裕,却也凑合着过。
想到妻子女儿,他嘴角露出笑容,心中温馨。
知道自己要的,并且拥有,并且珍惜,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又是多么幸福的事。
简单的幸福。
知足不辱,知止不亏。
东方露出一抹晕红,慢慢放大,人群一阵骚动,红光越来越亮,一轮红日徐徐露脸,一点点升起。
人群激动,有人欢呼。
白晓满脸激动,上前两步,张开双臂,大声呼喊:“啊,太美了……”
天有不测风云。
忽然一阵山风吹来,白晓立足不稳,一声惊呼,脚下一个趔趄,身子一晃,向外跌出。
罗丽大惊失色,惊叫一声,急忙伸手去拉,却没拉住。
人群一阵大乱,人人惊惶,个个失措。
眼看白晓滑落山崖,双手攀住一块突出大石,大声叫道:“快救我,丽丽,救我,快救我……”
罗丽战战兢兢往前走了一步,伸手去拉白晓,却够不着,眼看前面万丈深渊,不敢再往前,惶急大叫道:“来人,快来人,救人啊……”
忽然一个身影上前,趴倒在地,一点点爬上前,手里拿着一根长长粗树枝,爬到崖边,探头望着崖下,大声喊道:“抓住树棍,我拉你上来……”说着话,将手中树枝一点点伸向白晓。
白晓哭着拼命点头,嗯嗯着。
来人正是李忱。
眼看树枝一点点接近白晓,还差一点,李忱一咬牙,一手紧紧抓住身旁一颗小松树的根部,再往前爬,半个身子探出崖外,另一手伸着树枝,终于到了白晓眼前。
李忱回头望着罗丽喊道:“快,你上来,趴在地上,抓住我脚……”
罗丽脸色惨白,迟疑一下,颤颤巍巍,大着胆子上前,一手拉住松树,一手抓住李忱一只脚。
李忱望着崖下大声喊道:“别慌,一手抓紧石头,腾出一只手,抓住树枝,我拉你上来……”
白晓脸色苍白,一手紧紧攀住大石,慢慢腾出一只手,抓住了树枝。
李忱大喜道:“好,就这样,别慌,我拉你上来……”说着话,用力上拉。
忽然只听咔擦一声,却是那颗小松树树干折断,罗丽惊呼一声,手上一松。
李忱身后失力,猝不及防,身子一下子向崖下跌落,不由得一声惊叫,只听耳旁呼呼风响,白晓大声惊呼,一根长树枝连着一男二女三个身子直落万丈深渊。
长安城。
公元846年,大唐晚期,会昌六年,唐武宗卒,唐宣宗立,正在举行祭天大典,典礼完毕,唐宣宗李忱正式即位,登基为帝。
天坛上,唐宣宗李忱和皇后白晓正在祭天朝拜,焚香祷告,一个小宫女在旁伺候。
没错,这两人就叫李忱,白晓,同名同姓,一字不差。
台下,太监宫女环立四周。
文武百官侍立,毕恭毕敬。
禁卫军四周护卫,刀枪剑戟,警卫森严。
突然一阵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霎时间天昏地暗,太阳无光。
一时间人人惊惶,站立不稳,伏地躲避,护住头脸,睁不开眼。
狂风乌云中,三个身影天外飞落天坛之上,分别砸在唐宣宗李忱、皇后白晓和那个小宫女身上,瞬间合二为一。
李忱合李忱,白晓合白晓,罗丽便是白晓的贴身小宫女。
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惊呼,齐齐晕倒在地。
哇,穿越了,真穿了!
故事由此而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