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元鸷听李忱话中之意,对自己颇有信赖倚仗之意,而且是当着一众大臣当面说这话,不由得心里高兴舒坦,心中原本的那种不安和疑虑消散大半,听李忱说要饿着肚子逼众大臣想办法弄银子赈灾,心中一动,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当下扫视群臣,大声道:“众位大臣同僚,皇上爱民如子,一片仁心,可称古今贤君,大家都快些想办法罢。”
众臣面面相觑,无人做声。
钱是硬头货,没有就是没有,怎么办?
李忱刚才说到吃饭二字,心中有了主意,沉声道:“朕决定了,从朕自己身上下手,从内宫府库入手,从今日起,皇宫内院包括朕在内,所有嫔妃宫女,太监侍卫,都削减开支,节衣缩食,省出银子来赈济灾民,朕的伙食标准从今日起,削减一半,其他人等依此削减,都减一半。”略一沉吟,又接着道:“还有衣装服饰,都改成普通布料,禁用丝绸锦缎,而且数量也要大大削减。”
众臣都是一愣,马元鸷上前恭声道:“陛下,这万万不可,陛下乃是一国之君,皇宫嫔妃都是万金之躯,岂能如此省略慢待,这……”
李忱冷着脸,没说话。
李德裕和卢广还在地上跪着,闻言也都是一惊,面面相觑。
李德裕恭声道:“陛下,这理财之道,来钱门路,无非开源节流,开源第一,其次节流,如今当务之急是开源,并非节流,陛下爱民如子,一片仁心,古今帝王鲜有及也!然则陛下如此自检自虐,并非良策……”
李忱不等他说完,冷冷道:“废话!多挣少花,聚财之道,谁不知道?好,现在你告诉朕,如何开源,谁来开源?”
李德裕登时无语,眼睛低下头,悄悄扫了卢广一眼。
卢广重重磕头,颤声道:“陛下,臣有罪,臣该死,臣身为户部侍郎,虽在其位,却不能善谋其政,实在愧对陛下,臣……”
李忱没耐心听他做检讨,盯着他,冷冷道:“屁话少说,朕问你,你是户部侍郎,尚书呢?”
卢广迟疑不答。
李忱眼睛盯着李德裕,李德裕低头跪着,眼睛望向马元鸷。
马元鸷上前一步,恭声道:“陛下,户部尚书之职位高权重,职责重大,暂时由臣兼着,臣又领着内宫太常侍职位,还兼着禁军统领之职,分身乏术,平素也不大过问户部之事,都是由户部侍郎署理。”
李忱心中一动:“好啊,是你这个死太监,狗东西,怪不得户部没银子,多半被你这个死太监弄去了,中饱私囊。你这不男不女的死太监,人生三大爱,钱权色,你已经不是男人,色你是要不上了,你就拼命捞钱弄权,狗东西!迟早老子弄死你!”
李忱心中恨得牙痒痒,表面上却不动声色,反而一副体贴爱惜状,望着马元鸷笑道:“原来如此,马爱卿,俗话说,能者多劳,你真不愧是国之栋梁,朝廷柱石,朕是一刻也离不开你的。朕不忍再让你如此辛苦,这样罢,以后这户部尚书你就别兼着了,穷得叮当响,有什么当头,你就安心做你的太常侍,还有禁军统领,一心一意伺候朕,保卫朕的安全,如何?”
你不是说你忙不过来么,老子给你减压!
马元鸷一愣,这算哪门子事,老子刚拥你上位,转眼你就翻脸不认人,剥老子的官,削老子的权,还说为老子好?
然则此时此刻却又能说啥?他是皇帝,金口玉言,虽是笑眯眯商量口吻,却是圣旨,自己若是出言异议,那就是抗旨不遵,这……
马元鸷心中不爽,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恭声道:“陛下所言甚是,臣遵旨。”
李忱微微一笑,淡淡道:“好,很好,马爱卿公忠体国,忠心可嘉,朕心甚慰,甚慰!马元鸷听封!”
马元鸷一怔,李忱继位称帝,他自恃劳苦功高,今天一直没跪,就是为了让群臣看看他的权势地位,此刻却不得不跪,恭声道:“臣马元鸷听旨!”
李忱沉声道:“封马元鸷上柱国之职,位在三公之上,上殿不拜!”
众臣都是一怔,暗暗摇头。
这傻子当皇帝,今天看着好像有点正常了,怎么又开始发晕了,给一个死太监如此礼遇,只怕前朝宦官阉党之祸又要重演了!
马元鸷大喜,重重磕头道:“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忱沉声道:“平身罢!”
马元鸷磕头道:“谢陛下!”站起身来,归班入列。
李忱微笑道:“马爱卿,你是国家柱石,朕就封你上柱国之位,朕是信赖你的,你要对朕忠心,好好干!”
马元鸷志得意满,抬头挺胸,睥睨群臣,大声道:“是,臣遵旨!”
李忱盯着卢广,淡淡道:“卢爱卿,今日起,你任户部尚书,好好干。”
卢广大喜,颤声道:“谢陛下,臣一定好好干,忠心耿耿,肝脑涂地……”
李忱冷冷道:“废话少说,你现在就回户部衙门去,给朕搞银子去!”
卢广一怔,光顾着高兴了,这怎么办?
李忱脸一沉,冷冷道:“还不快去!”
卢广身子一震,赶紧磕头颤声道:“臣领旨,臣告退……”磕个头,爬起身,颤巍巍低头退出几步,转身屁颠屁颠去了。
李忱盯着李德裕,淡淡道:“李相国,你是百官之首,朕已经削减了皇宫内库开支,你说,你们这些朝廷大臣,官老爷,你们该怎么办呢?”
众臣都是一愣,心中一跳。
听话听音,皇上这是什么意思?他对自己下手,对自己的女人下手,现在他的意思是……
李德裕心念一动,恭声道:“皇上以身作则,足为天下表率,更是百官楷模,臣身为宰相,位列百官之首,臣就代表百官表个态,捐出一个月的俸禄,作为赈灾之资,请陛下恩准!”
这老小子聪明,代表百官表态,人人捐出一个月工资,竟然还要皇上恩准?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李忱心中一乐,却又一动,一转念,便知其意:“李德裕,老贼毛!你是怕百官心疼银子,怪你骂你,你就让老子恩准,然后就没你什么事了,你不用挨骂,让百官骂我?好你个老杂毛!史书上说你是读书人出身,清流代表,忠臣义士,狗屁!跟老子玩心眼,你还差点!老子今天教你做人!让你知道,啥叫后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