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贵妇心中懊悔,暗自惊心,身子晃了一下。
殿角站着的一个中年太监疾步上前,扶住那贵妇,低声道:“贵妃娘娘息怒,保重凤体要紧。”
那贵妇定定神,瞪着那小太监,一双眼睛喷射着怒火,恶狠狠道:“说,为什么不动手?!”
那小太监翻身爬起来,匍匐在地,磕头如捣蒜,颤声道:“贵妃娘娘息怒,您吩咐奴才,倘若那郑氏生下的是女婴,那就不必理会,随她去;倘若诞下龙子,那就设法下手,除了他母子二人......”
那贵妇更是大怒,又是一脚踢过去,正踢在那小太监头上,低声怒喝道:“现在呢,嗯?!”
那小太监倒在地上,捂着头脸,颤声叫道:“贵妃娘娘容禀,那小皇子生下以后,不哭不叫,大家都以为是个死婴,连稳婆都说没救了,准备放弃了,奴才也就放松了警惕,谁知那郑氏不知怎么弄了一下,那婴儿忽然就活了过来,大声啼哭起来,到现在还在哭闹着,奴才后悔不及,再想下手,已经来不及了,那么多人都围着那郑氏母子转,有人已经去禀报了皇上,这会恐怕皇上已经去了大明宫了......”
那贵妇呆了一下,恶狠狠瞪着那个小太监,一张姣好的面容已经扭曲变形。
那小太监看到眼前这张狰狞可怕的脸,更是胆战心惊,壮着胆子道:“贵妃娘娘,当时真该提前下手,不等那郑氏生产,就下手除了她,可是当时娘娘没有懿旨,奴才不敢自作主张......”
这小太监不知道,这句话一出口,他已经是个死人。
那贵妇本来妒火如焚,情绪失控,听到这句话,忽然平静下来,一双美目紧紧盯着那个小太监,冷冷道:“这么说来,怪我咯?”
那小太监猛然醒悟,急忙爬起身来,抬起双手,左右开弓,猛抽自己嘴巴,颤声道:“奴才该死,奴才该死!都怪奴才,奴才不但没有眼色,做错了事情,还说错了话,满嘴胡说八道,都是奴才的错,请娘娘息怒......”
那贵妇淡淡道:“好了,本宫不怪你,都是本宫一时心慈手软,给了那个贱婢机会,你说的对,都是本宫的错。”
那小太监听到那贵妇如此说话,不由吓得魂飞天外,软倒在地,浑身颤抖不停,颤声叫道:“娘娘饶命,奴才错了,奴才该死!”
那贵妇淡淡一笑,柔声道:“你去罢,没你的事了!”
那小太监抬起头来,怔怔望着那贵妇,动也不敢动。
那中年太监扶着那贵妇,一直低头站着,未做一声,未发一言,此刻抬起头,两道冷冰冰的目光电射而出,冷冷道:“狗奴才,没用的东西,还不快滚?”
那小太监浑身一震,身如筛糠,抖个不停,急忙磕头,颤声道:“贵妃娘娘,万总管,奴才......”
万总管怒喝一声:“滚!”
那小太监身子一震,又急忙磕个头,连滚带爬去了。
那贵妇眼看着那小太监滚出殿外,淡淡道:“没用了!”
万总管目光一闪,沉声道:“奴才这就去办了他!”
那贵妇冷冷哼了一声,转身向床边走去。
万总管身子一闪,已经到了殿外。
那贵妇站在床边,面朝床里,呆呆出神。
她此刻心中恨不得杀天杀地,杀光所有人,甚至包括自己!
妒火!
妒火如焚!
她眼前又出现了一个女子娇娆妩媚的面容,婀娜多姿的身姿,楚楚可怜的眼神。
郑盈,这个贱婢,这个罪妇,这个狐狸精!
她本是镇海节度使李锜的小妾,今年年初,李锜造反,兵败被杀,她作为一个罪妇,被遣送进宫,给自己当了一个侍女。
当时自己看她行事谨慎,恭敬有礼,而且聪明伶俐,对她还颇有照顾。
她平时总是低着头,穿着打扮又简单朴素,而且从不化妆,看起来平淡无奇,一点也不起眼,因此自己就没有在意,完全没有防备。
这宫里美貌女子多了去了,她算什么?
最多是一粒沙子。
可是就是这个平平无奇的女子,不知怎么就被自己那个死鬼丈夫看上了,竟然就要了她!
就在这里,就在这张床上!
郭贵妃握紧了拳头,嘴唇已经咬出了血!她的心也在流血!
她好恨!
恨那个下午,那个初春的下午,那个春日暖暖的下午!
当时自己不知怎么忽然心血来潮,非要出去花园赏花,听侍女们说,春花开了,自己就去看了一眼。
就一眼,就一个时辰!
那个死鬼侄子丈夫,那个风流皇帝,巧不巧,端不端,就在这个时候来找自己,就在这里,看到了留在这里打扫房间、收拾屋子的她,那个贱婢,那个狐狸精,郑盈!
结果就在这里,就在自己的床上,他要了她!
这是龙床,自己和皇上睡的龙床!
想到这里,郭贵妃再也压不住心头熊熊妒火,上前一步,一把从枕头下抽出一把精光闪闪的剪刀,提起床上的被子,用力剪去。
一下两下三下,一下又一下!
这是凤被,自己的凤被!
当时那床被子,连同床上所有的东西,都已经被自己命令太监宫女们当场拿出去烧了个干干净净!
此被已非彼被!
可是她还是压不住心头怒火,一下一下剪着。
那个狐狸精,贱货!
那天,那个下午,自己得到下面宫女禀报,急急忙忙从外面赶回来的时候,那个死鬼和那个贱婢还在自己的床上滚床单。
颠暖倒凤,不亦乐乎。
阳光照进殿内,照在那两具赤裸裸的身子上。
看到眼前情形,自己已经呆了,惊呆了!
这个不要脸的东西,这个死鬼,竟然那么起劲,他在自己的身上,怎么就没有那么来劲,那么威猛?
他竟然在自己的床上,和自己的侍女,做这种事!
看到自己冲进来,那个贱婢惊叫一声,一把拉过被子盖在身上。
谁知那个死鬼竟然毫不在意,一边慢条斯理穿衣服,一边若无其事地问道:“园中春花好看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