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中,近千骑兵涌入县城。他们进过四个时辰的战斗,依旧保持着尚可的体力。而骑兵进场后,这场城门战,也就以周家失败而告终。那队骑兵分成两队,分批杀向各个街道。
猛虎军势力见状,终于还是走出了充满战壕拒马的营地。他们纷纷杀向那些准备控制城门的张家步兵,决不能把后路交出去。这次那位老将没有冲动,他把骑兵放于阵后,让那些“袍泽”先打前阵,以减少伤亡。
县城各街道上,数千兵士正打着火把严阵以待。他们的耳边,已经传来如闷雷般的马蹄声,那闷雷声渐渐靠近,有些初上战场的新兵,竟是吓的手脚哆嗦,更有甚者,直接弃械而逃,谁还管的了那所谓的“袍泽情谊”。
张家骑兵人人甲胄鲜红,此次战马的眼睛都被一条黑布蒙上。准备冲锋时,他们毅然换马,动作娴熟至极。而那些前排骑兵,也丝毫不在意前方的拒马和长枪,眼中似乎唯有视死如归。
张家子弟,唯有死战。这便是底蕴。
此时张家中院的大门终于被打开。但不是周家破开的,而是张家自己打开的。
张怀骏领两百甲士冲了出来。这老王八蛋现在还藏了一手,他没有把所有的兵力都暴露出来,而是一直与敌示弱,让周家放心大胆的打。直到现在,他才开始清理门户。
此时县城各处地窖中,涌现出五百兵士,他们中有三百人着甲。人人皆是可战之士,这也是田家最后的底牌。自乱世起,周家就买入了许多奴隶。周邴把他们养在县城中,而这些人自战斗起,就一直躲在地窖中。
不是周家舍不得,而是没有必要。张家自开始时,便把老底都放于城外。正如张怀骏所言,城内道路狭窄,不易于骑兵冲锋。但张怀骏还有下半句,若是稍加清理,那还可以试试。
周邴怕张怀骏有后手,如果张家不动,那他也不会动。这些兵力就算拿去攻打张府也是徒劳,大门就那么大,去再多也是无用。可若是用来最后一击却是可行。
“十多年的老对手,你张怀骏是何许人也,我怎会不知?若是你最后不装上一手,我跟你姓张。”
张怀骏笑道:“娘的,这周邴。也不知道他怎么养了这么多土耗子。要是知道他还有这么一手,老子绝对不出来。”
他也没想到周家还有这一手。他的想法是给自家骑兵开道。随后便可清扫战场。结果这老王八蛋,居然这么能忍,就连城门被破他都不去理会。反而愿意藏兵阴老子一手,这他娘的,老子也没干他周邴的娘啊!
冲锋的张家骑兵,推进速度也减缓了许多。周家步兵也是有备而来,各街道早就已经做好了拒马的准备。但也并不能彻底抵挡张家骑兵的冲锋,仅能做到拖延罢了。
倒是张怀骏有些危险,他已打开府门,那新涌入的五百兵士,彻底打乱了他的计划。两家百年底蕴,区区上百甲士,不足为奇。他自接任家主以来,还是第一次如此紧张。而上一次,是在他尚未接任之前。
他对着身旁一人道:“张成,速速带小姐和老家主离开。”
那人说了句,家主保重后,便走向西面,准备护送张萱儿于老家主离开。而那位张仁杰,也跟着他一起离开,理由是“保护爷爷”。
“他娘的,周邴能不能出来谈谈!想当年,老子也是读书人,要不然老子给你做首诗听听?”一边说着,一边拿着那把九环大刀奋力挥砍。
“张家子弟,死战!”
.........
铁马军正举着火把,向着县城挺进。不过他们没有着急进入县城,而是先扫荡座山虎的大营。
开玩笑,有便宜不占,那绝对是傻子。老子都不知道还要被座山虎揍多久。不吃他点利息,对得起自己吗?
铁马军进入营地之后,发现里面并没有兵士看守,只剩下一些猛虎军将士的家眷在此。这些人当然得尽数杀之,他们就是来拉仇恨的,难道还怕得罪你猛虎军?再者说了,管你无不无辜,又与我何干?难道我还要带回去,养虎为患?那些贼寇可没有同情过我们。
“把能用的东西都拉走,武器,甲胄,银钱都别给他们留下。能带走的全部带走,不能带走的全部毁掉。至于那些家眷,不管大小,尽数杀之。”这些东西可是不能心疼的,到时候都被座山虎用来攻打自己。那才叫得不偿失。
很快,座山虎的营地燃起烈火。城门处厮杀的猛虎军兵士,见着火光顿时有些失神。就连那些将领,都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自己的家眷可都在营地啊!怎么现在如此大火,连一阵哀嚎声都没有。
那些家眷,就连小孩都没有逃过铁马军的毒手。之前没听到哀嚎是正常的。你们打的那么起劲,怎么可能听得到。
“大家不要理会,婆娘没了可以在抢,娃娃没了可以在生。目前首要之事是赶紧杀进去救将军。”那位老将大喊道。现在必须稳定军心,不管死上多少女人小孩,都没有座山虎的性命更为重要。
在土匪流寇之中,杀妻杀子,其实在正常不过。毕竟那些女子,都是他们抢来的。有的时候他们为了下定决定,都会杀掉妻子,已示效忠。或者说,在他们快被杀死时,也会杀掉自己的妻子。免得让其沦为敌人的玩物,这是他们死都不能接受的。
至于那些老人,根本就不可能活着。他们顶不住长期的行军。如果稍微狠心些的,可能在路上就会丢弃掉。唯独需要心疼的就是孩子,军旅生涯让他们及难继承香火。在猛虎军中也有这条规矩,凡后军家眷,若怀有身孕,需自行堕胎。当然也不乏有人偷偷产子,对于这些座山虎也是闭一只眼。
铁马军少部分人护送着战利品回寨,还好营地内不缺牲口,能带走的东西还算不少。火光映衬着众人的身影,那些城外骑兵正想调转马头,欲冲杀这群小偷,却被那老将怒喝阻拦。
“此时正是关键时刻,张家已经开始控制县城。而周家到现在还未传出任何信号,若是到时计划失利,我等首要事务便是接应将军,现在不过是死了些婆娘儿子,你们就慌了神?别说是这些,便是自己亲娘死了,也给我在这里候着。”
这位老将便是猛虎军两党之一的老本将领袖,高成。虽说他在对阵张家的战斗上失利。但有一点是别人绝对没有的,那就是忠诚。他对座山虎有绝对的忠诚,若是李隆基深的信任是因为血缘。那么高成,则是座山虎真正的手足兄弟。就连此时最为紧要的关头,稍有不慎便是命丧铁蹄,可他想的依旧是座山虎的安危。
此人判断不假,在无意之中,他还吓唬住了李成志。若是他刚刚追来,李成志只能应战。而此时这人选择压阵,无疑于在告诉李成志,不想死就别来。
“他娘的,还棘手起来了。老张啊,你可别怪我,那几百骑兵看着着实吓人,我怕我这么点新兵,进去一个突突就没了。”
李成志继续观察着城门的情况,若是那队骑兵不走,他也无可奈何。三百甲士去找近千骑兵决战,就是西楚霸王在世,也做不到啊。当然了,能召唤陨石就另说了。
.........
城门处的情况逐渐偏向于张家,但这时,张家退回了城内,把城门交由猛虎军控制。那位老将没有任何犹豫,留下三百骑兵压阵,带着剩余的骑兵冲向了县城,欲前往周家接回座山虎。
李成志见状,也顾不了那么多,开始领着众人杀入人群。现在已经不是心疼兵士的时候了,若是还不杀进去的话。那么一切都会化为乌有。到时候就不是座山虎的怒火了,那可还有张家啊。虽然平时笑话笑话老张可以,但他那些骑兵,李成志是真的怕。
“兄弟们杀进去!”
那三百骑兵见李成志等人,调转马头准备杀入人群,李成志见状,令众人停下,他对着骑兵方向抱拳一礼,大喊道:“我乃辰州刘铜马,特来助虎爷一臂之力,还望各位兄弟行个方便,让兄弟我在虎爷面前上上脸。”
身后将士纷纷重复,他们内心也很害怕。看了一天骑兵冲杀,多多少少会有些影响。先前在树林中,众人就商量好了。等那些人走后,就上前助阵,见猛虎军说鬼话,见张家说人话。今日如此混乱,谁知道谁是谁的人?
骑兵队停下后,从中走出一人,拿长枪指着李成志,问道:“你何以证明你是道上的。”
众人互视一眼,这如何作答?如何证明自己是道上的?难道让我砍你一刀,证明一下?
“这.......”
那人见状,笑道:“哈哈,果然是自家兄弟,天下义军是一家,你若是说出什么阿谀奉承的话,老子一枪就能结果了你。”此人说出此话,还不忘问问身旁之人,此乃为何?
“六爷,这叫反其道而行之。”
李成志手掌一拍,“这位爷可真是高啊,就您这聪明的,若说您是虎爷,我都相信。”
那人摆摆手,说了句,“哪里话,都是虎爷点播得当,你们速速进城吧,六爷我为你们压阵。”说是压阵,不过是怕他们跑了,这有现成的死兵,谁不乐意用?
李成志呵呵一笑,领着众将士慢跑着到达县城门口。此时城门口的猛虎军,又开始布置起了拒马器械。看样子是真的被张家吓的不轻,人家都回去救主了,你们还在这里布置,这胆子,也就绿豆大小。
他们也很自然的加入到了布防中,想着等张家来了,自己就撤退。一个冒牌货,呆着这里面,也是真的不自在。就好比一条土狗,非要装成大尾巴狼,你说你混进去了,人家都在吃肉,可你就想吃些剩饭,那怎么成啊。
.........
周邴正与座山虎在一院内喝茶,此院算是自家媳妇的嫁妆。可没想到这洞房花烛夜,倒不是与新娘子渡过,而是老丈人,说出去也能成就一番笑谈了。
“我的岳父大人啊,这回你可是把我坑惨了。现在能不能打赢是一回说,跑不跑的掉,则又是一回说了。”
“贤婿啊,莫要着急。你若是实在坐立难安,老丈我送你几个字如何?”
“哦?何字?”
周邴凑到座山虎耳边,小声一语。两人相识而笑。
.........
张府内,张怀骏身中数箭,他身旁的子弟兵也战死大半。剩下的人把他紧紧围住,等待着骑兵的救援。他们刚刚在厮杀时,就听见了敌人传令官有言,说是张家骑兵离此地不足一里。骑兵冲锋一里不过是一两盏茶的功夫,但此时还未听见马蹄声,那也只能说明,他们被拦在了府外,还没有进来。
张怀骏持刀而立,他看着眼前不断倒下的张家子弟,不由万分心疼。若非他太过狂妄,低估了周邴对他的了解,此时张家也不会身陷泥潭。
“父亲,可能你说得对,我真的不适合当家主,若不是我,张家也不会到这种地步。”
话刚说完,他耳边就传来阵阵马蹄声,还有一句,“父亲,孩儿来迟了,望您老赎罪。”
他仰天大笑道:“哈哈,父亲啊,看来我得收回那句话了,只要我不死,这场赌注,便还是我张家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