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寨队伍中,何麻子身披赤红甲胄,背系鲜红披风,手上还拿着把华丽宝剑。此时他正躲于盾车之后,他的身旁,便是那位二飞。
何麻子看着寨墙上猛烈的反击,用胳臂肘顶了顶身旁的二飞,问道:“诶,小子我问你,先前他们的反抗可有如此激烈?”
二飞弯腰憨笑道:“哪能啊何将军,那墙上之人定是见您老来了,才如此奋力反抗。依小人之见啊,定然是闻风丧胆,惧怕您才对。”
何麻子横了他一眼,见此人还是一副笑盈盈的模样,一脚踢在二飞屁股上,指着他笑骂道:“你这鸟厮,竟会做些溜须拍马之事。不过嘛,这话说的也算得当,就寨墙上那毛娃娃,见我怎能不惊?”
他耸了耸肩膀,抬头看着寨墙反击的弓队,说道:“也罢也罢,早日拔除此寨,便早些回军中喝隆基将军的庆功酒。”
二飞急忙附和道:“那是那是,就以何将军您老的虎威,攻下此寨,不过是把玩手中宝剑,只需剑锋一呼呼,那些耗子便通通翻红水。”
何麻子闻言仰天大笑,伸手拍着他的肩膀说,等攻下此寨后,必然找隆基将军索要你小子到我身旁从事,到时我罩着你,酒肉美人,一个不少。
说完,他对着身后剩余兵士招手大喊道:“弟兄们随着我灌进去,吃他娘的,睡他娘的。”
一百陷阵之士从盾车后涌出,他们大多叼刀。有的一手持盾,一手攀爬云梯。有的甩着手中飞钩,叼着佩刀,顺着绳索爬上寨墙。有些飞钩甚至会钩到寨墙上的将士,而被勾下来的人,都会被剁成肉碎。
李隆基见何麻子已经开始登墙,对后方鼓手大喝道:“擂鼓,为何将军助威!”
擂鼓声不光激起猛虎军的士气,也让寨墙上红眼的将士们更加疯癫。
张丰红眼怒吼道:“兄弟们,这些死丘八不给咱们活路,那咱们也不用跟他们客气,今日我张丰绝不让敌人越过寨墙一步。”
寨墙上此时士气高昂,也多亏了先前的那些俘虏,让一些新兵逐渐适应了此时的战情,虽说时间短暂,但最起码在杀红眼时,人是会忘记恐惧的。这基本就相当于,困兽犹斗的意思。等到他们发现自己的脆弱,便会不堪一击。
那些甲士在登寨时,虽被密集的擂石滚木打下,但没一会他们便会重新爬起战斗,而在他们的后方,很明显又有甲士正在集结,估计李隆基也是看准了机会,准备一举拿下盘龙寨。
战斗最为激烈时,大眼带人抬着几锅金汁沸水,来到了寨墙上,他走在最前方,为后面的几口大锅开路,“让开让开,当心别烫着。”
几口大锅被他们顺着云梯往下倒,而那些正爬梯的敌人,若被金汁沸水烫到,基本就只能疼的满地打滚,甚至直接伤口化脓而死。
李成志在寨后虽未亲眼所见,但听着敌人惨叫的声音,不由大叫一声,“好屎!”
而他身后的上百刀兵,也有些按耐不住心情,看着袍泽在寨墙上死战,自己却只能干巴巴的等,这谁受得了?不一会便有人请战,但都被李成志以“莫急”而拒。
在敌人羽箭猛烈的压制,以及在各处云梯飞钩密集的攀爬下,寨墙上很快就要沦陷。一些新兵在次开始溃逃,而此次张丰没有阻止,因为本就该逃了。
那位老夫子曾言道:“两军交战,若无把握,先与敌以弱即可,不必逞草莽之快。战之,人有气,有心,打仗靠的便是将士们的气。”
李成志没有读过书,就喜欢把一些知晓的道理细细品阅。此时所用,便是与敌示弱。说的再难听些,就是把张家送来的新兵补充到弓队,然后敌人看到的都是新兵,而他们身上的甲胄也是破破烂烂,自然会大意轻狂。自己这边,就算新兵的那口气没有提上来,自己后方还有上百人可以随时补充。
虽说此计有些残忍,但无毒不丈夫,若是连这些都舍不得,自己这寨子也不用守了,直接送去给座山虎当投名状得了。
至于陶煜先前所计,原话便是,“你把张丰那黑野驴换成我那队,他们连梯子都摸不着。”后来经过讨论,才逐渐把换,改成了缓。缓一缓,缓到敌人入网,才能暴露自己的底子。
登墙的敌人逐渐增加,他们后方的支援部队距离寨墙,也越来越近,有的人甚至已经开始欢呼,提前庆祝这场凯旋大胜。
箭楼上,陶煜所队的眼前满是敌军,他们在次发力,从先前的点射,变成了快速的散射。拉弓如满月,羽箭如银辉。一道道白影从箭楼上飞出,但这仅仅是开始。
敌人见寨墙上的兵士已经溃败逃散,正准备围攻箭楼时,寨内飞出阵阵挂风的黑影。那些铁锥头的标枪,从刀队战兵手中透出,在破空时,与风一起发出嗖嗖的声音。
黑白交错,寨墙上好似下起了暴雨,雨点所到之处,鲜血如柱。有些猛虎军的登城之士还没反应过来,便被淹没在这场暴雨中。有的机灵些,抓起死去的袍泽以当肉盾保命,或者紧靠着女真墙,借此逃过标枪范围,此时场面也陷入了单方面的屠杀,但这仅仅是开始!
从先前弓队撤离的两侧,在次蹦出数百持刀甲士。他们的排头,是数位举着厚重牌盾的战兵,所有人身上的甲胄,也与先前寨墙上的破烂不同,漆黑的铁甲,腰间崭新的横刀,背后还背着一个大大的布囊,那布囊的开口处,还有些似枪头的棍子,在他们的胳膊上,还有系着一条白布。
至于身上的甲胄与横刀,自然都是虎爷的“彩礼”。而老丈人先前送的嫁妆,都在弓队兵士身上穿着,或直接囤积在仓库,若是以后小辈想要玩玩,也可以接着送出去。
李成志与丁苗弯腰持刀,把身子紧紧的藏于盾后。那些排头盾兵,在临近敌人时,怒吼着撞开人群,似是一杆长枪,杀入敌阵。
盾后则是刀,李成志大喝一声,“挡我者死!”
只见他长道拖地,对着眼前敌人猛踹一脚,敌人倒地时,李成志提刀一斩,长刀顺着那人的身躯,甲胄破裂,斩开血肉。鲜血飞溅在身上,也仅此而已,唯有向前,唯有一刀斩开敌阵,取敌之首级。
何麻子本先在尸堆中躲避,此时他一眼就认出人群中的李成志。他推开压在身上的尸体,正举着宝剑准备杀向李成志。
刹时,空中飞出一张牌盾,何麻子急忙侧身躲闪。而就在他躲闪的同时,一头黑熊咆哮着抽出背后陌刀,他双手持刀,奔跑时利用粗壮肩膀撞开敌人,临近何麻子时,他跃起一劈,欲了结敌方主将,毕竟傻子都看得出来,那么漂亮的宝剑,不是主将拿,还能有谁?
见状何麻子不敢怠慢,改双手举刀招架,也还好是把宝剑,不会因为此劈力道过大而断裂,但接招之人的手臂,也不会太舒服。
正准备破口大骂时,那孔武有力的汉子,在次扬刀猛劈,一刀被挡,一刀又起。壮汉的扬刀动作大开大合,二十余斤的陌刀在他手中,便如一细柳,游刃有余。而那如野兽般的咆哮声,也在一刀刀猛劈中逐渐增大。
“直娘贼,给我死!”
前排盾兵足有十余人,皆是斧队中的力大体强者,他们大多手持重武器,身披厚甲,在冲入敌阵后,唯有死战。而此时与何麻子交手的汉子,便是吴名。手持九尺陌刀,身披两层铁甲,那通身漆黑的模样,在怒吼时,便是一头黑熊。
在连续的猛劈下,何麻子的表情逐渐扭曲,他本想看看身旁有没有自家人,能帮他一起对付这头野蛮的牲口,可眼前之人的怒吼,已经震的他头脑炸裂,丝毫听不见周边声音。此时他再也顶不住强烈的打压,趁着吴名扬刀的瞬间,何麻子弯腰俯冲,他手中剑锋一改,扫向吴名膝盖。
眼看就要得手,吴名手中陌刀刀锋不改,而右腿向后迈开半步。在劈砍后,他手中陌刀向上一提。陌刀,长九尺,重二十余斤,前身为汉斩馬,其刃为双,可两面使用。所以在劈砍后,就算不改变刀锋,依旧锋利。
刀与剑碰撞时,溢出一道火花,何麻子的宝剑,因碰撞时吴名力气太大,哪怕是双手持剑,依旧被震脱而出,飞至寨外。
吴名的陌刀,也在碰撞中,被砍出一道凹槽。届时,他脑子突然想起那日李成志在张家,与张怀骏拼拳头前的最后一招。
只见他大退两步,手中陌刀猛地一甩,陌刀在空中高速旋转,飞至何麻子时,已不足三寸,如一追命火轮。而他也在陌刀飞出时,步若流星,一拳向着敌人的脑袋轰出。
这一招让何麻子顿时心惊,他急忙抱头平趴在地,那旋转的陌刀从他腰椎处滑开甲胄,在腚眼旁狠狠地挂上一刀。等他叫出声时,刀去拳来,何麻子也顾不上疼痛,急忙捂腚打滚。
吴名一拳重重打于地面,疼的他顿时有些恼怒。他直身猛地一脚跺下,那何麻子接着打滚躲闪,两人犹如猫捉耗子。
李成志在一旁杀敌时,早就注意到了吴名的吼声,此时见其正猛力跺脚,他气的一脚踹开正在交手的敌人,大骂道:“你个傻大个,会不会用手把他抓起来打。就知道在那里踩,你俩搁那打情骂俏呢!”
吴名闻言觉得甚是有理,他双手成掌,双臂张开后弯腰猛地一抱,“你给老子接着滚啊!”
他把何麻子用力抱起,原地连转两圈后,猛甩出寨墙。可怜何麻子从一开始就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就连最后,也被甩的五脏俱裂。唯一值得开心的事情,就是他与那把宝剑摔在一起。
躲在盾车后的二飞,见飞下寨墙的何麻子,吓的脸色苍白。这寨墙上是什么个怪物?何麻子这种人,本身就因为怕死,特地披着身厚重甲胄。他令人推着盾车到何麻子身旁,见其口吐鲜血,眼目惊恐。便小心翼翼的从盾车后伸出一只脚,踹了踹他的身子。
“是嗝屁了吧?”
他身旁一人小声说道:“应该是死绝了。”
二飞直了直身子,狠狠地在何麻子脸上唾了口唾沫,豪气说道:“哼哼,我就知道他何麻子活不过今天,就他也敢称为将军,依我看,一只只会异想天开的土耗子罢了。”
说完,他捡起何麻子身旁宝剑,令人把盾车推到后方。如今弓箭手已是无事,有些胆大的,在先前已经爬上寨墙抢夺军功。可二飞这人能在猛虎军厮混几年,却只是一个芝麻小官,性格显而易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