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的盘龙寨内,微寒的晚风裹挟着落叶飞沙,在四处横行。在后寨的一处台阶上,驴蛋与一位面如冠玉的俊俏少年并肩而坐。
驴蛋双手合拳放与颚下,他眼前有一片干枯的落叶,正被晚风吹的四面摇摆,而他的此时的心情,亦如这晚风落叶,摇摆不定。
“任裕,就不能让那人出来,我们与他好好聊聊?”
俊俏少年唤作任裕,在不久前的防守战中,他本在后营充当辅兵。但由于表现突出,而且在当时危机之中,通过语言成功激起了不少人的士气,使那些新兵愤然冲向战场,也算是有功之人。
“驴哥啊,您可别再犹豫了,只要办好了这事,莫说是那田华小姐,就是您这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张家也一并承担,这还有啥可抑郁的啊?若是换做我,早就大开寨门了。”
驴蛋深深一叹,说了句:“再等等吧。”
那日议会后,寨中就有了一个声音,李成志已将田华赏赐给王大眼,而两人近些时日来,也越走越近,众人也把这件事,当成了“板上钉钉”。
转眼间,猛虎军围寨已有一月,伴随着秋风,天气也逐渐转凉,山中绿树逐渐褪去绿意,换上一层层干枯的麻衣。原本耸立的寨墙,在近月的猛烈进攻下,已变的破败不堪。附在寨墙表面的小条砖,也被猛虎军扣挖代尽。呈现出的,是黄泥巴制造的土砖,还有内部的硬木夯土。
寨墙外,那些抓来的俘虏,正安详的躺在地面,任由风吹雨打,不为所动。 每日的战场上皆有人拼杀致死,有些人被射伤后,也没有得到营救,只是放任不管,任其自生自灭。哪怕是到了半夜疼痛嗷嚎,也只有一些“好心人”愿意出来给他们补一刀。在起先,猛虎军还会清理尸首,但随着日子不断延长,囤积的尸体不断增加,使得寨外变成了一片修罗地狱,只见尸骨,不见净土。
破落的寨墙,残酷的寨外。冷涩的秋风,无情的流水。
铁马军众将领再去聚集在寨墙上,上一次出现这一幕,还是在上月。此时众人伤势已大多健全,只要不做太过剧烈的动作,伤口便不存在太大问题。
李成志身披铁甲,双手撑在女真墙上,看着寨外正在集结的敌军,以及与寨门对立的一辆木制撞车,他不经啧啧摇头道:“这客人都未过门,就想着赶紧送上些贺礼,到底是热情了些。”
他看着敌阵后方有一高台上,正威然站立着一位老者,老者身披黑色甲胄,秋风吹动着他背挂着的鲜黄披风,腰间还系着把狭长马刀,若是别人瞧见定会夸一句“宝刀未老”,但李成志不同,他哀声一叹:“你说若是那矮子与我有仇,那也就算了,最起码能说个通透。但这老头是咋回事啊?你们谁给我解释解释?”
在他身旁众人微微一顿,纷纷互视一眼,不由放声大笑道:“这得下去问问手下人,我可是干不出这种事的。”
“哈哈哈,那你们可得下去好好问问,早日把那人揪出来,省的这老头对咱们纠缠不休的。”
寨墙上在次忙碌起来,原本所剩的不多的守城器械,纷纷被搬上寨墙。后寨中也开始拆卸一些可用的木材,用来制造滚木箭支。有些羌族老人还嚷嚷着,一把硬弓一把刀,直接干他娘就对了!
原本堆积诸多物资的仓库,也在长达一月的防守战中被消耗殆尽。从后寨中驶出一辆辆板车,车内装着的是生存物资,以及被扭成麻花的干草,若是万事休矣,那也没必要给敌人留下些什么。
所剩的三百将士,分为两组,一组负责防守,一组负责保存体力,准备敌人成功爬上寨墙时,他们才开始发力。
这次李成志也没有想过要保存实力,说的更直白些,这次要么猛虎军撤军,要么铁马军覆灭。不过这么久以来,猛虎军也算是没有动用所谓的“老本”。李成志也很想知道,若是敌人的骑兵下马步战,会是怎么样的效果。当然也只能想想,要是人家真来了,肯定还是有些怕的。
擂鼓在起,五架略微娇小的投石车,以一字排开,对寨墙发起了抛射。其实早在先前高成就使用过这招,但此地路面崎岖,投石车不宜摆放不说,还容易误伤自己人,若非今日是决战,那些俘虏死了都无所谓,否则还真不一定能见着这玩意。
那辆庞大的撞车,被数十名力士所推动,他们配合着排头一人的吆喝,咬牙奋力的向着大门发起进攻。
铁马军众将士躲在女真墙后,已防备敌人后方的羽箭,以及飞来的投石。伴随的羽箭破空,以及投石车发出的吱吱声,瞭望塔上,传来一声怒吼:“预备,齐射!”
经过这段时间的防守,众人发现齐射,远远比点射的杀伤力更大。所以渐渐的,将士们也行成了一种习惯。在没得到命令前,不会像以前一样轻易去点射或放箭。
李成志屈身躲在女真墙后,他左手紧握弓身,右手从腰间箭囊中抽出一支羽箭,伴随着阵阵怒吼,瞬时间,羽箭上弦,触而即发。只见从寨墙之上飞出道道密集的白影,那白影成抛射形,划开敌人血肉,使敌人原本密集的攻城,变得微微松散开来。
而几轮齐射后,在敌阵之中在次涌现出数百俘虏,于先前攻寨的青壮不同,此次他们之中有妇孺,有老弱。所持武器也从原先的长枪砍刀,变成了耙子锄头等农具。显然那死老头,是想先派些人来送死。
怒吼之人便是吴名,嗓门大,呼喊之时自然就交给他了。见那些老弱妇孺,吴名也不知如何是好,他张望四周,希望有人能给他出个好些的法子。
“你他娘还在犹豫什么,你管他是不是老弱妇孺的。就算今天咱们不杀他们,他们也活不长。”李成志见吴名还在犹豫,大骂道:“吴名你个傻大个,你在不下令,到时候他们冲上来了,后面那些甲士会不会跟上?”
“预备,齐射!”
羽箭再出,随着那些老弱妇孺的惨叫,猛虎军后方的青壮及甲士,再次涌向寨墙。众将士也开始放下手中硬弓,抽出腰间横刀,或抱起身旁滚木擂石。几轮满弓齐射,已让众将士臂膀疲惫,主要那些妇孺没有为后方甲士开辟道路,那么一切都变了无伤大雅。
虽寨墙上的羽箭被猛虎军明显的压制,但就事论事,短板就是短板,不行也只能受着。此时也只能依靠甲胄已经寨墙本身的防护,来提防这无可奈何之事。
寨墙宜破,但人勇可用。与其说蚁附,不如说时附身蚂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