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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葵花入囊中

此招未至,先起狂风暴流,后卷飞沙走石,力之刚强,掀飞屋顶,气之浮躁,吹倒墙亘。

他这一式,放在武林中,能稳接下来的不超十人,能迎刃而解的不过一掌之数,都说大内禁宫多高人,诚然不虚。

古今福单靠身手,在武林中也鲜逢敌手,幸亏他不在六扇门中办事,没有直接与江湖人士交锋,否则死的人可多如草芥。

在此顺嘴提一句六扇门和东西厂之间的渊源与区别。

六扇门的说法,从唐有之,通常指州县衙府头门,因其三开间,每间装两扇漆黑门户,合六扇,故称六扇门。

因历代衙门手段黑,心肠毒,恐怖淫威广播民间,遂有“六扇大门开,有理无钱莫进来”的谚语。

武林人士不论是绝世高手还是无名小卒,进了门内,有的是酷刑狠杖对付,群雄无不闻风丧胆,宵小尽皆谈虎色变。

到了明朝,皇帝因要制衡权力,先设东厂监察百官,顺带统摄武林。随东厂势大,逐渐有一家独大趋势,又把东厂三分,才有了西厂与六扇门。

此时六扇门已经不是一个模糊概念,而是司法单位,主要职能便是分化东厂权柄,监督下野,不使江湖这波湖水起猛浪。

因要与武林中人交手,单靠军阵行事多有生硬不便之处,六扇门不仅重视团体合作,更看重个人武力。

朝廷集强权于一体,收集了天下七成的佛道释儒典籍,武学秘笈更不在少数,通通放在大内运库中,东西二厂与六扇门的人皆有资格查阅修习。

因而江湖上还有一句话流传甚广:朝里有人便行事,六扇门中好修行。

许多人嘴上骂着走狗鹰犬,真有机会摆在面前时,相信有九成九的会立马转变立场,投入朝廷怀抱中,毕竟理想是不能当饭吃的。

再说回来:骤而狂风扑面,乱石飞舞,何志武迎着猛风狂飚,前进一步,从他脚落地,虚空有力立时镇住乱象。

风声瞬止,砂石纷落,一切都安静下来。

古今福挥出的两道掌力犹自撞来,他亦不避不闪,揉手进身,恰一接触对方劈空掌力,便有一股阴寒气息冲来,针刺般痛,凿穿般疼。

何志武抚下手,微微真元迸发,掌心喷吐毫光,手背暗酝元力,向下一按,即把对方掌力按下。

古今福的掌力尽数导入地面,顿时发生剧烈暴响,平地一声惊雷,突兀震彻九霄。

这股内力炸开,掘地三尺,轰出陨坑,黄泥焦黑崩散,一道青烟袅袅。烟土飞扬里,古今福再接再厉,愈战愈勇,单出一掌,名唤“一手遮天”

此一掌出,裹挟了七成内力,真如天幕盖下,就是蔽日不假,他要遮的并非玄天,而是人心中天地。

掌风呼啸,竟隐隐带来一丝意境压迫,何志武略微惊讶,即提炼一缕精神,瞬间洞开天眼,找寻他掌中破绽。

只望古今福掌下,又生出一只青玉幻掌,由根根丝线组成,连着肉掌,这便是劈空掌力。若是打出,可隔空伤人,进一步还可探囊取物。

可惜古今福还未练到高深境界,掌力只能发不能收,因而才要夺回葵花宝典,不仅稳住自己位置,还欲借机攀登此世最高峰。

凡横练功夫,必有罩门,纵观所有武学招式,定有破绽。完美只存在于理论与幻想,只要是人就会有错,有了错,破绽随之生出。

何志武初窥宗师,尚不能自如开紫府,通天眼,但稍能从门缝窥探足以。

他在三十六分之一个眨眼间捉到对手破绽,弹指间经由大脑传输指令,手上作出反应。

你看他并剑指,出巧力,真元喷吐,聚意成锋,指点在古今福掌力薄弱处,刹那间破掉他青玉幻掌。

众人只听“啵!”的一响,古今福猛退七步,地上一连踩出七个没足脚印,官靴脱落,好不狼狈。

二人交手兔起鹘落,须臾胜负已分,古今福涨红一张干面,喘息不止,运气不休,手心兀自冒着青烟。

岳不群不忘奚落,道:“厂公好威风,练功练到手心冒烟,在下自愧不如。”

古今福暗里拢手在袖中,捏了捏拳,松了松骨,所幸手掌无恙,只是被对方震麻而已。

他吐出浊气,回道:“岳参随可别急着说风凉话,你若有真本事,就去把宝典夺回来。”

岳不群道:“正有此意!”

他甩开剑,默默运使紫霞神功,虚捏剑诀,摆一大鹏展翅起手式,经由古今福试手,他更不敢轻视何志武。

只看腾腾雾气自头顶蒸晕,岳不群持剑在手,剑刃未动,先自震颤重影,场内人看去,好似他同时握住七把长剑,一把剑锷中分出七把剑锋。

令狐冲惊道:“剑化七星?何兄当心,这一着有七七四十九重变化,专破护体罡气。”

却看何志武垂手松立,不为所动,反道:“岳掌门,我想你们还是一起出手比较好些,免得丢了面子。”

岳不群道:“狂妄,有我华山一派足矣,小贼看剑!”

他斥一声,掌中七剑同出,一剑紧追一剑,一着密扣一着,一刹那,已将何志武周身上下三十六个大穴,二十八处要害笼住。

剑光先到,激起浑身寒毛竖立,剑气后发,劫掠四肢百骸血动,银蛇舞空,金芒飞窜。

岳不群剑势宛若滔滔江水,好比绵绵冰川,冷如风,寒如雪,可谓招招索命,剑剑夺魂。

剑凌三尺,何志武依旧单出一手,从容合指成剑,纵个跟斗,脚踩清辉,翻空而去。

就是刚习武的毛头小子都知道,对敌时腾空等同引颈受戮,岳不群干笑一声,怒火烧心,对方如此托大,分明看他不起。

他不假思索,摇身而上,剑光辗转,飞刺后心,这时他四十九道剑光合为一体,耀芒融洽,欲作飞龙在天,矫矢若妖。

岂料何志武翻身至中途,忽转动真元,使个千斤坠,骗过岳不群一个身位,身躯沉落,并指疾点,反从他背后出招。

岳不群大惊,急旋身回剑,那剑气盛芒十尺,斩断染坊栅栏,刺破铜墙铁壁,把本就残破的房屋搅得摇摇欲坠。

他的剑气就好比一支支弓箭夺来,布满半空,蝇虫难进,片叶难过,犀利之处,可碎玉分金。

何志武夷然不惧,那指头势如破竹,一路推倒不周山,掀翻九重天,点散剑气,长驱直入,制敌于下。

他的剑指碰上岳不群剑锋,不见血肉之躯损伤,反倒铁浇银铸剑体断裂,“当啷!”脆响,半截残剑落地。

岳不群惊惧,猛挥手中断剑退敌,沉喝道:“你再不动手,大家都没机会!”

他这话当然是说给古今福听,而今状况显然,单打独斗,无论是岳不群还是古今福皆非抗手。唯有合他们二人之力,还能斗一斗,争一争。

古今福本还打算坐享渔翁之利,做那黄雀后手捞沙,但看场中情形,岳不群不出三招即将败北,何志武仍然游刃有余,他就知道,自己非出手不可了。

当下锐啸长气,提拳振掌,忽攸闪身,加入争锋中,以二敌一,直打得天昏地暗。

只看拳掌霹雳震响,剑气纵横捭阖,岳不群换过剑,古今福重整拳,合力来战。整栋房舍在三人交手余波中,劲气四射里,终承受不住庞然如山压力,轰然倒塌。

余人在这般风波内,两股战战,滋生胆怯,虚汗嗖嗖冒,心肝怦怦跳,不管是华山弟子还是东厂蕃子,皆飞奔出屋,四散逃命。

岳不群有了古今福帮衬,二人联手,皆是超脱凡俗的强人,不需日夜磨练配合,已能补上对方漏招。

他两个虽还貌合神离,起码现在同一心思打倒何志武,所发挥的实力已经是一加一大于二。

但看岳不群前剑将出,古今福后掌随至,前剑出,裂鬼神,后掌至,破鸿蒙,剑光掌影印空,恰与敌手抗衡。

三人一场好斗,只见:树影婆娑,走兽奔崖,树影婆娑因狠斗,走兽奔崖被人惊。天上乌云遭吹散,水里游鱼藏银鳞,四野乱飞千山鸟,八面招来万丈风。

三人且斗且走,且走且斗,声势浩荡恍如炸膛,交手余音空谷回响,光听其声,已觉肺腑震荡,莫说搅入其中,恐被深波吞噬,泥流掩埋。

就是令狐冲,也已看不清他们动作,只见到三道身影往来无虚,转圜遒劲。

一道黑影昭昭,是岳不群。

一道红影闪闪,是古今福。

一道青影煌煌,是何志武。

红黑二道围着青衫迫击,分不出谁在出手,谁在抵挡。陆大有壮着胆子靠近一些,险被一颗流石打中,幸得令狐冲拉他一把,险之又险避过。

那石子从旁掠去,打入一株磨盘大小杨木中,径直穿透,力道炸断树干,看得陆大有一阵心悸。

令狐冲责道:“你往前凑什么热闹,这种热闹也是可以乱凑近的吗?”

陆大有悻悻,奀仔问道:“师兄,你能不能看出孰优孰劣,到底谁占了上风?”

令狐冲指着鼻子道:“你太看得起你师兄我了,我要是有那份功力,早就插手帮忙了。”

奀仔道:“刚才我看你跟爹爹交手还有来有回,怎的现在又妄自菲薄?”

“那是他托大留手,我又用的奇门剑法,出其不意还可周旋一番。”令狐冲对刚才的交手很清楚,若不是独孤九剑剑走偏锋,自己真没实力与岳不**锋:“现在就等吧,看谁赢谁输,我们好作打算。”

奀仔道:“如果爹爹赢了我还可以求他放你一马,若是老太监胜了,我怕我们都逃不脱他魔爪。”

令狐冲笑道:“你就不能想想,万一何兄弟技高一筹,岂不相安无事?”

奀仔笑一下,正待回嘴,漫空里倏闻惨嚎一声,尖啸一声,举目看去,但见一道红光奔走西南,一道黑影跌落长空。

那黑影跌坐沙地,手筋被挑断,长剑脱手,正是岳不群败北。那红影一溜烟奔走逃亡,撒下狼狈,却是古今福败走。

何志武飘飘旋落,青衫些许褶裂,手上沾了一抹鲜血,血的主人,却来自古岳二人。

奀仔乍惊,扑身过去护住生父,堪堪挡在何志武面前,哀告道:“你已经废他武功了,不要杀他。”

令狐冲亦出面求情道:“他已经是个不能拿剑的人,不能再作恶,我托个大,向何兄求他一命。”

何志武道:“半刻钟前你们还如火如仇,现在你反而替他求情?”

令狐冲道:“如果是恶人,我可以六亲不认,但他已经无力反抗,我实在不忍心。”

“你这么心软,是做不成大事的。”

这话让令狐冲悚惊,惊怕他突下杀手,却听何志武又道:“岳掌门死活与我无关,令狐兄只要记得还欠我一个承诺便足够了。”

令狐冲点头道:“终生铭记!”

“好,我去了,今后有缘,江湖再见!”何志武轻嘱一声,青衫纵去,眨眼无踪,轻飘飘来,轻飘飘走,不带走一缕尘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