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有的时候感情来得很莫名其妙,人会忽然之间哭,忽然之间笑,忽然之间感动,忽然之间痛苦。她和这个老人算是很陌生的,尽管来自同一个地方,却也是第一次遇见,后来给他讲故事也才讲了不到三四天……但是当刘卡卡得不到他的回应时,她忽然有一种失去了亲人的感觉,整个胸口都是空荡荡的。
能够听她说自己过去的事情的人,已经走了;能够理解她很多莫名其妙话语的人,已经走了;能够知道中国、知道地球、知道电风扇知道电话机的人……都已经走了。其实,她还有很多很多想说的话没有说完,如果不是他的出现,她会真的把过去的自己给遗忘的,她会真的以为自己就是活在这里,以前那一切都只是梦境。
如果……可以一直活着,那该多好啊。至少还有一个人,可以说说话啊。
跪坐在玉石榻旁,刘卡卡紧紧的握着那个老人的手。她终于知道他为什么要寻找她,为什么要恳求她陪伴在他身边一段日子,因为他知道……自己马上就要走了,因为他很想很想,在离开之前感受一下,自己曾经的过去是真实的。
而刘卡卡现在,是真实的吗?她唯一一个可以说话,可以聊天,可以讲很多很多故事的人已经离开了,那么她也会慢慢把自己忘记,把过去的一切给忘记。
慈眉善目的那个老男人第一次露出这样悲伤的神情,他站在玉石榻的另一边,垂着头,不说一句话。
忽然身后原本掩着的大门被一下子推开了,阳光从外面照射进来,刘卡卡陪伴着老人度过了几个黑夜,现在忽然看到了阳光,被刺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了,她挡住前额转过头去,看见一个穿着华服锦衣的男人从外面跨了进来。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一头雪白的长发盘旋在身后,容貌俊美得恍若谪仙,那一对银色的眼瞳深邃如宙,只看一眼就会被深深的吸引进去,怎么也挪不开视线。
站着的老男人看见来人,立刻跪拜到了地上,他毕恭毕敬的,将手背贴在前额,平放在了地面叩头:“陛下。”
陛下……这个才是雪日国真正的国君,和传说中的一样,拥有一头雪白而美丽的长发,俊美若仙,被称为世界上最强的男人之一天泽刹门。
“父皇……”他看到了躺在玉石榻上的老人,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沉沉的闭着眼,睡的很安详。
“陛下请节哀。”跪在地上的老男人劝慰了一句。
天泽刹门转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将视线移回到老人身上:“什么时候去的……”
“便是在刚才,刘姑娘还在讲故事的时候,便走了。”老男人的声音几乎是有一些颤抖的,刘卡卡听得出来,他非常悲伤,如果没有旁人的话,他一定会哭的。
天泽刹门终于注意到了跪坐在玉石榻另一边的刘卡卡,穿着极普通的衣服,一双眼睛闪的发亮,双手还紧紧的握着床上的人,似乎要将手里的温度传给他一样:“你是父皇的嫔妃?”
好吧,刘卡卡承认,当她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恨不得直接跳起来一拳头把他打飞。嫔妃?一个老头的嫔妃?!他到底长不长眼睛啊,她那么年轻,怎么可能做一个老头的嫔妃。但是刘卡卡绝对不会真的这样做,因为她是一个很有气质的人,有气质的人怎么可以跳起来打人呢(其实她是怕死),只见她平静的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然后平静的站了起来:“回陛下的话,我,草民……@*&;@ %¥……民女只是一个说书的。”
“说书的?父皇临终前让你说书了?”天泽刹门明明是一张祸国殃民的脸,明明看上去好像应该被其他男人扑倒似的,但是只要一开口就会有一股强大的压迫力从头上盖下来,砸的刘卡卡喘不过气:“对,对……就是说书的。”
一阵沉默……
“先将父皇厚葬了罢。”天泽刹门不再研究刘卡卡的身份,他挥了挥手命跪在地上的太监文卿将老人的遗体带下去,刘卡卡忽然跳了起来一把抓住老人的手:“等等!”
太监怔了一下,他抬头看了看没有发话的天泽刹门,然后松开手毕恭毕敬的退到了旁边。
“我给他唱首歌,”刘卡卡抬起头对着天泽刹门说道:“就当为他送别。”
天泽刹门没答应也没反对,就当他默许了。刘卡卡吸了吸鼻涕,她很认真的站到了老人的旁边,然后十指相扣做出了祈祷状,轻轻闭上眼睛,她开始唱,声音很缓很慢:“时光留不住,春去已无踪。潮来又潮往,聚散苦匆匆。往事不能忘,浮萍各西东,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且拭今宵泪,留与明夜风。风儿携我梦,天涯绕无穷,朝朝共暮暮,相思古今同……青山依旧在,几度夕阳红……”
其实她唱歌并不好听,声音也一般般,有的时候还会走调,连最普通的《采蘑菇的小姑娘》都被唱到走调,害得那些跟着学的人也把这首歌唱走调了,但是现在她真的不知道还能用什么表达自己的心情。本来以为自己是孤单的,本来以为自己会遗忘掉,忽然出现一个人,告诉她,他们是来自同一个地方的。这种感觉就好像是失散了多年的亲人重新相遇了……然而这样的相遇之后就是更加惨痛的离别。
世界就是这样,给你一点甜头,然后送你进入无止尽的深渊。原本一直孤单的,如今却变得更加孤独了,她唱着唱着,忽然鼻音变得很重,眼泪一下子流了出来。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她必须拥有一个亲人,必须拥有一个真正可以让自己依赖,让自己信任的亲人。现在只有两条路可以走,要么离开这个世界,要么寻找一个亲人陪伴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孤单,她再也不要忍受了。